第17章 江伯

13路公交的终点站是江北医科大学。

这所大学，有近百年历史，古朴的房屋建筑，百年老树。在纷纷扰扰的闹市中，有一片独特的安宁。

走在这些熟悉的道路上，叶封心里感到难受。

纯真、快乐、简单的学生时代，就这么结束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日子，在图书馆安静的读书，和同学们在足球场围城一圈谈天说地，在篮球场挥汗如雨。

夜晚，无话不谈的卧谈会，从国际医学，到天文星空，到新闻热点，无所不谈无所不聊。

在这之外，还有一个他记忆中的人，那个无时不刻都在鼓励他，无时不刻都在支持他梦想的……陈佳。

也许表面上，旁人看不出来叶封心里的伤，但……只有叶封知道，陈佳在他心里深深划下一道伤痕。

是美好的破灭，是……

“小叶，你怎么回来了？距离你们毕业还有一个多月吧。”

叶封转过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叶封面前，是江伯，院史陈列馆的管理员，还在学校的时候，他经常来找江伯聊天。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院史陈列馆，每当到这个地方，叶封都会肃然起敬。

“江伯，您这身子骨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看来活到一百二十三岁完全没问题。”叶封笑道：“就是想回来看看。”

“回来好，现在来这的学生是越来越少了，我连找几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江伯无奈道。

“江伯，过些天我打算开个小诊所，要不然您跟我过去吧，人多热闹。”江伯本来有一双儿女，后来奔赴朝鲜战场，双双落入米国手中。

“老喽老喽，不能再折腾了。以后多陪我回来唠唠嗑……”

江伯招呼叶封往史馆里面走。

叶封脸上带着笑容，两步并作一步走，见到熟悉的江伯，心里好受了很多。

“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史馆里面只有七八个人，都是学生。有一对情侣喝着奶茶在看地上的浮雕，叶封微微皱眉，这里是不准带食物水饮料进来的。

“今天周末，都出去玩了。”江伯苦笑，历经沧桑的脸上带着一些无奈。“这些医娃子，是大不如前了，一代不如一代。”

“江伯您也别灰心，肯定还会有人的，你看，这不是还有几个人，他们就代表着希望。”叶封笑着安慰。

“说的对，哪怕只有一两个，就还有希望。“江伯用无比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些年轻人，好像在他们身上又看到了熊熊烈火。

“咱们去我的小窝坐坐，今天我从图书馆找到不少好书，你可以拿去看看。”

图书馆和院史陈列馆是挨着的，穿过一个空中长廊就能到图书馆。

叶封跟在江伯后面，这刚没走两步。

江伯突然往左边一转，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变得很难看。

叶封顺着江伯走的方向看去，脸突的也冷了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对情侣中，也不知道是谁，将奶茶撒到了地面浮雕上。男的一脸麻豆，女的还挺漂亮，弯而翘的睫毛，趁着一双大眼睛。

那座浮雕，刻录这1958年，上百师生支援抗美援朝解放军，之后再也没回来，这是他们最后的影像。在右上角，一个很小的地方，有着江伯的一双儿女。

“你们这些瓜娃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能把奶茶撒到上面。”江伯气的都说方言了，走过去后立马趴在地上用衣服小心擦上面的奶茶。

“不就是撒上去一点奶茶，又不是故意的。”麻豆男很是傲气。

“不怪你？”本来生气归生气，但想到是个学生，也真是不小心。但看到这麻豆男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竟然说出来这种话。

“怎么能怪我？这地板擦的太干净了，有点滑。”麻豆男辩解。

“你知不知道，这里不准带任何食物水饮料进来？门口贴的就有，你不认识中文吗？“叶封气不打一出来，看着趴在地上小心擦拭痕迹的江伯，心里更怒了。

“我没看到，况且这老头也没提醒我啊。再说了，你对我吼什么吼？我本来就是不小心。不就是个地面雕刻吗？不行，我给学校再捐一个。”麻豆男来气了，指着叶封道。

在场馆的一些学生都是望了过来，看到麻脸男，本来还想开口说句话，顿时又缩了回去。听说这麻脸男的小姑父，是市医院一把手。虽然他们心里也看不过去，但也不敢说话，怕得罪人。

“靠，你他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叶封瞪眼，他想揍人。

“不就是院史馆嘛，要不是为了躲无聊的解剖课，这破地方请我来我都不来。”麻豆男不屑道。

“瓜娃子，你这，你这样不行。这些可都是……”江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地上的奶茶被他擦的一丝不苟。

“你说这是破史馆？”叶封冷冷的盯着麻豆男，怒道：“你上课都上到猪脑子上了，这里，记载的不是历史，而是一个一个不顾生死危险，救死扶伤的鲜活的生命。”

“你刚刚踩的地方，是1958年上百师生支援抗美援朝解放军再也没有回来的人，这上面是他们在战时的影像。”

“那边，是1937年，上百师生陆陆续续离开学校，奔赴战场。不顾个人生命危险，治病救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数十人。”

“西边，是1942年，中原灾荒，数百师生奔赴受灾区域，沿途吃树皮，吃土，一路跟随荒民，防止产生瘟疫。他们本来应该呆在学校，但他们却选择死在逃荒的路上照顾荒民。”

“你告诉我这，还只是简单的院史馆吗？”叶封眼里能喷出火来。

一旁的江伯，眼泪啪哒啪哒的掉。

旁边，其他学生也是听的眼圈微红。就连旁边的女生，也是微微皱眉，拉了拉麻豆男的衣角。

但麻豆男哪受过这种呵斥，冲叶封吼道。

“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不吃你这套，就算违反学院规定又如何？爱扣分，你尽管扣去。”

第18章 爷爷

麻豆男得意洋洋的看着叶封，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不就是通报批评什么的，他不在乎。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学医。”

叶封冷冷走上前。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算，你哪个班的？马上给我道歉，否则毕业之后你别想找到工作。”麻豆男挑衅的看着叶封。

“啪！”

叶封一巴掌抽了上去，五个清晰的五爪印落在麻豆男脸上。

“滚，以后你踏入这地方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清脆的巴掌声再安静的院史馆特别响，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你打我？”

麻豆男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

“靠，开除，我马上让人开除你！”

“开除我？不就是打人吗？顶多记次大过，随便记，我不怕。”叶封冷笑连连。

“别，别打了，我们道歉。”旁边的女生连忙抱住麻豆男。

“小叶。”

江伯反应过来，慌忙拉住叶封。

“江伯，您别拦着我，这种小孩就是欠调教。”

叶封皱眉道。

“算了算了，他们还只是学生。”

江波无奈道。

“你叫什么？”麻豆男怨愤道。

“叶封。”

叶封笑了，不再动手，看来这家伙是准备找他报仇。

“好，我记住你了。”

麻豆男扫了叶封一眼，一脸愤恨的拉着自己漂亮的女朋友走了。再在这呆下去很吃亏，他觉着自己根本打不过叶封。

“小叶，你……”

“江伯，您别担心，我没事的。您看您衣服都脏了，咱们过去，我帮您洗洗。以后，再有这种小子，您就告诉我，我第一时间过来收拾他们。”

叶封笑着说道，推着江伯往他的宿舍走。

江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

回到江伯那只有十几平的小屋子，在叶封的催促下，江伯才换掉身上的衣服。

“江伯，过些天我挣到钱，马上就给您买个洗衣机。您这身子骨，走在这种湿滑的地方，太不安全了。”叶封边帮江伯洗衣服，边说道。

“好好，好。”

江伯笑的合不拢嘴，望着叶封目光里满是慈祥。

叶封心里感觉特别温暖，在江伯身上，他找到了爷爷看着他时的那种目光。可惜的是，爷爷辛辛苦苦把他拉扯他，他都没来的及报答爷爷，爷爷就……

他多希望爷爷能在拿着棍子，在鸡还没叫的时候就把他抽起来背医术。

虽然那时候他只有七八岁

但现在……

很多东西很多时候，唯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想到当时自己还骂爷爷，说自己是被捡来的小奴隶，那些话估计很伤爷爷的心吧。

他早就明白了，爷爷抽打在他身上的鞭条，是药鞭。有舒经活血的作用，还能锻炼十二经络。

越想，叶封忍不住泪崩，鼻子轻轻抽噎。

“小叶，你怎么哭了？怎么了？”

见叶封突然哭起来，江伯一下子慌了。

“江伯，我没事，就是有点想我爷爷了。”

叶封擦了擦眼角的泪。

“傻孩子，如果……如果你不嫌弃江伯，就让江伯做你的爷爷好不好。”江伯走到叶封旁边，慈祥的看着叶封。

“好。”

叶封笑着点了点头，他又不是一个人了。

“江伯，要不您还是搬过去跟我一块住吧。我跟您弄个大院子，再给您买点小鸟。”叶封劝道。

“你这傻孩子，叫我什么？”

江伯眼一瞪，佯怒的看着叶封。

“啊，江，江，爷，爷爷！”

叶封吞吞吐吐叫出来那两个字，瞬间泪崩。他从小到大，最让他感到亲切的，叫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称呼。

三年了，他已经三年没有这么喊过这个称呼。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等会咱们爷俩去饭堂吃点好吃的，今天爷爷请客。”

“嗯。”

叶封抽着鼻子，用力的点了点头。现在，他感觉自己终于有了家。不高兴了，可以有个地方像孩子一样哭出来。

洗好衣服后，叶封搀扶着江伯向饭堂走去，幽静的校园小路，两边杨树飘飘，传来几篇鸟鸣。

从树枝间透露过的阳光照耀在身上，叶封感觉浑身暖烘烘的，因为陈佳带来的不快，彻底烟消云散。

他，只需要记住那个记忆中的她就好了。

到了饭堂之后，江伯竟然连续点了七道菜。

这可惊呆了饭堂的所有做饭师父，貌似，不管江伯跟谁在一块吃饭，向来都是白米粥加一点青菜和肉末吧。

江伯在食堂吃饭时出了名的节俭，搞的好多新来的领导都怕了，有三四年都不敢再跟江伯一块吃饭。

而这次，江伯竟然足足要了七道菜，这还不够，江伯竟然亲自下厨，准备给叶封做一份拿手好菜。

“这……”

食堂不少老师傅看向叶封，心里打鼓。

怎么回事？

江伯带了个年轻人来吃饭，竟然要了七道菜，还准备再做三道。

叶封也是被江伯搞的有点懵，十个菜，他们两个人吃的完吗？而且，这些做饭师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就算惊讶，也不至于一副不可思议仿佛见鬼一样的看着自己吧。

“十全十美，团团圆圆。”

江伯端着自己做的三个菜，笑呵呵的走出来。

“江爷爷，您不用做这么做吧。”

“听话，多吃点，长身体。”

江伯一瞪眼。

“好。”

叶封点头，不再说什么。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在几个炒菜师父仿佛见鬼一样的表情中把饭给吃完了。

全部都是家常菜，叶封吃的很饱很多，可能是因为最近修行的缘故，饭量也是增加了很多。

另　一边，麻豆男站在食堂门口，冷冷的盯着叶封。在他旁边围了八九个人，都是跆拳社的，为首的更是跆拳社社长。

“走，咱们去学校外面等他，我已经查过了。这小子是大四的，晚上肯定要离开学校。”

麻豆男狠声道。

“等会把他给我狠狠的摁住，我要扇他几百巴掌！”

“放心，柳小少交代的事情我们肯定会办好。让他尝尝我们医学院跆拳道的厉害！”

“好。”

麻豆男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似自己已经把叶封踩在地上，狂扇叶封的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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