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妻难追小说免费阅读/子棋悠然小说最新完整版
整个五官都扭曲了,云小小一脸菜色,“可以了吧,我喝了,没有毒。”
南靖看了她一眼:“拿过来。”
云小小生生忍住自己想要反胃的冲动,她一步一步缓慢朝他靠近,目光在那把剑上扫了好几眼。
“我不杀你。”
南靖突然出声,云小小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将剑收了鞘。
性命有了保障,云小小便加快了速度,她将整个药汤直接拎了过去,放置在男人面前。
南靖拿过那壶她喝过一口的药汤,直接仰头豪饮,三两下,就见了底。
云小小看的小嘴微张,见他面无表情不禁开口问道:“你.....不觉得苦吗?”
南靖看了她一眼,擦了擦嘴,并不接话。
云小小也不是那么多事的人,见他不理会自己,便也闭上了嘴。
蹲在他身边,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又上了头,哪怕她已经替他包扎过了,可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看了眼他的伤口,她有些担忧,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问一句:“你的伤要不要先止血啊?”
南靖听她这么一问,才想起自己腿上那丑得难看的东西,他皱着眉,眼神示意,问:“这是你弄的?”
云小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真丑。”南靖毫不犹豫的吐槽。
云小小身子一僵,知道自己包的丑是一回事,被人明明白白嫌弃丑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悄悄看了一眼,其实,她觉得包扎的还可以的......
“拆了上药。”
南靖头疼欲裂,他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休息,毫不客气的对云小小指挥。
云小小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动,皱眉小声说:“你不是说我包的很丑吗?”
南靖:“.......”
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南靖算是深有体会。
他皱了皱眉,有些无奈:“我不嫌弃行了吗?”
云小小抬头,笑了笑:“可以。”
说完就从他身边捡起那瓶她刚才滚过来的金疮药,挪到他的脚边,颤着手试图解开包扎。
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绑上去了,她解了好久连个结都没找到。
南靖忍无可忍,直接抽出一旁的剑:“闪开。”
云小小一见到剑就有些发怵,闻言瞬间后退好几步。
只见南靖几个挥手间,原本绑的紧紧的布条瞬间散了开来,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三条伤口。
云小小看的出神,差点没赞叹一声好剑法。
眼瞅着南靖满脸不耐的神情,她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
从外面接了一点雨水,云小小细心的替他将伤口擦拭干净,她擦的很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上药,包扎,动作不算快,但最起码还是完美完成了任务,虽然最后的结果依旧还是那么丑......
刚忙完,男人就丢给她一个火折子。
“生火。”
云小小慌忙接住,看了男人一眼,默不作声的干活去了。
她在地上捡来一把干草,又从庙里捡来一堆烧了一半的干柴,将两堆堆在一起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火折子。
微弱的火苗带着暖意,云小小离得近,瞬间就感受到了那股子温暖。
原本浑身湿透的她也没感觉到有多冷,可这一瞬间,她却忍不住瑟缩了下。
她小心的将火凑近干草,瞬间的功夫,火苗便顺着干草烧了起来。
她扭头想要把火折子还给男人,回头一看,男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看了一眼,云小小没有打扰他,默默的将火折子放在他身边。
从一旁的地上捡起自己的包袱,因为湿透,外面早已占满了灰尘。
穿着湿衣服是要感染风寒的,她不能让自己染上风寒,她没有钱看病,也没有钱买药。
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衣服,用手将它拧干,随后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试图让火堆将它烘干。
外面雨声淅沥,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云小小窝在火堆旁,好不容易烘干了一件衣服,刚打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换上,一旁的男人突然呓语。
“冷~好冷~”
男人紧闭着眼,嘴里无意识的喊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
云小小看着,又低头看了手上的衣服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将衣服盖在他身上。
......
南靖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深,外面依旧雨声淅沥,看样子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打算起身却被身上盖着的三两件衣服吸引了目光。
微微皱眉,他看向火堆旁趴在自己膝盖上睡觉的女人,嘴唇微抿。
之前因为头疼的厉害,他没有看清眼前的女人。
如今看,倒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对方看上去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梳着少女髻,但无论他怎么看,都在对方身上看不到半点少女的意思。
再次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他挑眉,倒是个善良的孩子。
瞅着衣服的布料,这孩子莫不是哪家府上走失的小姐?
这么一想,他不禁再仔细打量着云小小。
只见对方皮肤白嫩,樱嘴瑶鼻,虽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长开,这么一看,倒有点可爱的意味。
再往下看,她的手指干净,青翠纤细,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人,指甲修剪的整齐,平日里准是细心打理过。
真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不成?南靖细细琢磨,还没琢磨透彻,一声巨响突然响彻天际。
轰隆隆伴着几道白光,硬生生将某个原本睡的安稳的女人吓醒!
云小小浑身一抖,差点没一头栽进眼前的火堆里。
火已经越燃越小,她眼神懵懂迷糊,橘暖色的火光打在她的脸上,留下点点阴影。
她揉了揉眼,喃喃自语:“火快灭了,该加点柴才行。”
说完就要起身,头一抬,就与对面一脸平静的男人四目相对。
云小小:“........”
南靖:“..........”
云小小舔了舔唇,“你...你醒了?”
南靖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那双精明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
云小小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她挪了挪步子,却发现男人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她无奈,只好继续问,“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要不要.....要不要再喝一壶药汤?”
南靖依旧没说话。
云小小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不再看他,男人恐怕还是不太想和她说话,既然如此,他要看就随他看吧。
在百里府的这些年,云小小学会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除了祖母,府上的任何人她都要学会辨别他们的喜怒哀乐,包括她的丈夫.....
其实想想,自己这些年过的的确不如意,如今倒也算是落得个轻松的地步,该知足的.....
除了对不起祖母外,其他倒也没什么....
眼神黯淡了些,她转身往庙里深处走去,身后男人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在意,在火光看得见的地方捡了些柴火,抱着往火堆的方向而来。
南靖看着看着,突然开口问:“你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云小小闻言,微微一愣,她小嘴微张,惊讶的看向南靖,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她缓步走来,将怀里的柴放下,然后一点点的往火堆里加。
加了柴的火堆烧得更旺了些,火光也亮了许多,透过火光,南靖看见她低垂着眉目,声音小的可怜,语气平静,毫无波澜:“我不是谁家的小姐。”
南靖闻言,心下诧异,不是谁家的小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听到她又说,“我也不是小姐,我......我嫁过人。”
这下南靖可不单单只是诧异了,他面露惊恐,下意识的开口:“哪家的公子哥竟然有这般癖好!”
云小小皱了皱眉,抬眼看他,那双干净的眸子里带着些不满。
“我不是孩童,我今年十六。”
南靖眨了眨眼,然后目光而下,看向她的胸口,随即皱眉:“我觉得,做人还是要诚实些,怎可随意说假话糊弄人呢?”
云小小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微微抱紧了膝盖,将胸口藏的严严实实。
她也不做多辩解,低着头继续往火堆里加柴。
见人不说话,南靖摸了摸鼻子,眼角在对方脸上扫了好几眼,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说你嫁过人,那你夫家呢?”
云小小有些闷闷不乐,“你问这个做什么?”
南靖:“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包扎伤口包扎的很丑,买药也是花的我的钱,但总归是帮了我的,既然如此,我南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夫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夫家?回去?
云小小抿了抿唇,双目盯着眼前的火堆,眼角落下一片阴影。
良久,她轻声道:“不用了。”
南靖挑眉,“你不想回去?”
云小小摇了摇头,沉默了会,才道:“我被夫家休了,以后......也不用回去了。”
南靖:“.........”
云小小低着头,她不敢去看男人的表情,她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自古以来,女子被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哪怕是毫不相识的路人,此时听到恐怕也是一脸厌恶吧。
将头埋的更深,只露出那双眼睛,她盯着面前的火堆,眼睛眨也不眨。
其实,她不觉得自己被休是一件很丢脸的事,相反,她无愧于心,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百里风的事,也没有违背七出之条。
恐怕唯一错的,就是爱极了百里风,爱到骨子里,爱到不想与任何女人一起分享....
府里的嬷嬷说她善妒,说她恶毒,说她不适合做主母。
其实云小小觉得她说的对,她可能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坏女人,所以她以后,不会再嫁人了,也不会再爱人了.....
爱一个人....真的太累了......
......
云小小浑然不知自己的那股子难过气息已经不自觉的散发出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静静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南靖有些为难,他真不是故意戳中她的伤心事,眼瞅着原本就小得可怜的人这会缩成了更小的一团,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皱了皱眉,小声试探,“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不会是哭了吧?”
云小小被他的声音打断,立马回神,骤然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她抬起头,一脸平静,“没有。”
南靖头一次见一个女人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他愣了足足半刻才反应以来。
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他抬眼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已经将药汤热好,这会正掀开盖子拎过来。
她皱着眉,满脸厌恶。
南靖:“.......”她这是什么表情?
云小小将药汤递给他,一脸古怪,就差没捏着鼻子了,她屏住呼吸,道:“该喝药了。”
南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接过药汤,探头看了一眼,黑乎乎一片。
南靖似乎猜到了了她的反应,心下起了坏心思,他面无表情,将药递过去:“你先喝一口。”
云小小吓的倒退了一步,她面如死灰,皱着眉磕巴道:“不.....不喝了吧,好苦的......”
“不行,必须喝。”
“.........”
云小小抿了抿唇,眉头紧皱,犹豫了好久才说了句:“好...好吧……”
说完便伸出手接过眼前他递过来的药壶,刚凑近,一股药味便瞬间让她反胃。
强行忍住冲动,她双目紧闭,深吸一口气后便要低头去喝。
她的反应让南靖忍不住想笑,就在她即将碰到壶口的时候,他一把将之夺下。
“我说你是不是傻?让你喝你还真喝啊?”
云小小抬眼,对上他带笑的眸子:“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南靖嘴角一僵,闭嘴了。
痛快的端起药壶,他直接仰头灌下,喉结不断滚动,片刻的功夫就见了底。
云小小面色古怪的看着他,见他喝完啥事没有,还粗鲁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她一脸惊叹。
原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有不怕苦的人!
她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挪回自己的位置,望着外面的黑漆漆的夜色出神。
屋外阴沉沉的,宛如她此时阴沉沉的心情,也不知道百里府怎么样了,祖母会不会对她很失望呢?
还有,百里风会不会......
这般想着,最后,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云小小在破庙里睡得香甜,可她心心念念的百里府早就乱了套。
老夫人得知自己疼爱的孙媳妇竟然被休,顿时勃然大怒,大发雷霆。
诺大的百里府人心惶惶,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人人都知,老夫人年轻时可是让敌国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哪怕如今年纪大了,那股子气势也依旧能让人胆战心惊。
岁数大了,身子骨却依旧健朗,前些日子还去寺里烧香拜佛,如今一回来便听到这么个消息,一时间气急攻心,差点没晕过去。
古色古香的屋子里,袅袅青烟缭绕,安神的熏香被点燃,正顺着装香的器具环绕而出。
空气中淡淡药草味弥漫,老夫人倚在床头,出气不顺。
一旁的丫鬟站在床头服侍,双目微垂,不敢多言。
老夫人也算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但老天却并没有因此而对她好一些。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重重砸在她的身上,让她一瞬间变得沧桑。
留下来的两个孙儿被她一手拉扯大,大孙子选择继承衣钵,从军打仗;小孙子选择开辟新道,着手从商。
老妇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能早点成家立业,如今好不容易达成心愿,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让她如何能不生气。
屋外脚步逐渐响起,老夫人头也没抬,黑着脸稳稳坐至床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祖母自门外传来。
来人一身月白色锦袍,上有青葱墨竹点缀,腰系月白色荔枝纹丝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精致,古朴纯净。
一头乌黑的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偶有几缕散落在胸前,剑眉下是一双难得一见细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勾着,有些撩人。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此乃百里风的真实写照。
看似多情,实则冷漠,尽管如此,他依旧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让人不自觉为之吸引。
此时的他大步而来,薄唇紧抿,微皱起的眉让他显得有些着急。
快步走进屋内,步伐带起的微风掀起他的衣摆,在空中荡起好看的弧度。
“祖母。”
再次出声,他看向那个坐在床头的老人,眼里划过一丝担忧。
老夫人终是动了,她抬眼看向来人,眼睑一眯,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就朝之砸了过去。
百里风也不躲,任由枕头直直砸向他的面门。
双眸微闭,枕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老夫人胸口上下起伏,她看着眼前一向疼爱的孙子气急:“你是要气死我啊!”
百里风抿着唇,目光扫至地面:“儿孙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敢趁我不在休了小小?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要上天了!”
老夫人越想越气,呼吸又开始渐渐不稳,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轻拍着老夫人的背。
百里风还是低着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不耐:“是她无理取闹。”
老夫人一听,双目圆瞪。
“她无理取闹?你这话当真?小小自幼在我百里府长大,她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
百里风闻言,抿着唇没有说话。
老夫人见着都要气死了,她以为自己的这个孙儿会是个拎得清事理的人,如今看来,倒是她高估了他。
只要一想到小小被休的场景,她就气的心肝都疼。
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在哪,这外面狂风暴雨的,有没有地方躲雨。
越想越是心疼,她看向百里风的目光也不禁更严厉了些:“那你可有派人去找?”
百里风诚实作答:“没有。”
“没有!”这下老夫人是真的炸毛了,她瞬间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她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你怎么可以这么......”
这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再次倒了下去,百里风顿时一惊,脚步生风快速一闪,稳稳当当的将人抱住。
老夫人脸都气红了,她双目圆瞪,气若游丝,“你....你还不赶紧派人去找,找不到人,我...我跟你没完!”
说完,也不看百里风,撑着一旁的床头站直了身子,颤颤巍巍的扶着床,躺好,翻身,以背示人。
百里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可衣袖下的手指却不禁紧握成拳。
“祖母好生休息,儿孙告退。”
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出门,门外就站着一个男人,百里风看了一眼,道:“去书房。”
男人颔首,随即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绕过庭院,向着书房而去。
一路雨声淅沥,脚步不停,在快要进屋的时候,百里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看向屋外,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偶然的几道闪电掠过,带起一条白龙。
身后的男人静静站着,也不打扰,顺着百里风的目光看去,在这大雨磅礴的夜,他不禁有些担忧。
“走吧。”
百里风面色平静,说出的话也毫无情绪,t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他抬步跨入屋内。
不同于老夫人屋内的雍容华贵,书房内光景看上去倒是凄惨了些,除了几幅名贵字画,其余便是几株盆景物植。
依稀记得这几株物植还是早些年云小小摆进来的,原因是增添点生机。
男人紧跟着走进屋内,他突然觉得二夫人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眼下这气氛可不就是烦闷的紧么。
百里风绕过屏风,步入内室,墨发随着步伐轻微晃动,还没坐下,他便开口问道。
“人找的如何了?”
男人紧随其后,在内室中央站定,他微微颔首,皱眉,“少爷,属下已翻便整个京城,没有发现二夫人的踪迹。”
百里风脚步一顿,骤然转身,“你说什么?没有发现?”
男人点头:“是。”
百里风薄唇紧抿,一双好看的眸子也随之眯起。
才短短一天,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弱女子能去哪?
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捏紧,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往书桌后的座椅走去。
男人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见百里风没有什么反应,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待百里风坐下,他这才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
“属下没能找到二夫人的行踪,不过属下倒是找到了这个。”
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百里风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打开一瞧,骤然面若冰霜。
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哪怕如今只是秋末,男人却依旧觉得犹如身处寒冬腊月般严寒,令人忍不住瑟缩。
百里风静静地看着,突然问:“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男人再次抬眼看向百里风,有些犹豫,他眼神躲闪,想了想,最终还是开了口。
“属下....属下是在....在....在官府内找到的。”
这话一落,原本就已经冻的不行的屋子瞬间又降了好几度,已然到了快要结冰的程度。
男人诧异又疑惑,诧异的是二少爷百里风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
疑惑的却是二少爷如此大的反应竟然是因为二夫人!
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主子了,明明二夫人在的时候,主子满脸不在意,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聒噪烦闷,宁愿在客房夜宿,也不愿见二夫人一面。
如今二夫人走了,却是连夜加派人少搜城,更甚至,在看到这张从官府里找到的和离书时,他的神情可以称得上是可怕。
这般如此,莫不是因为老夫人?
男人暗自皱眉,除了这个理由他再想不到其他。
在男人案子琢磨的当口,百里风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尽数藏匿。
他神色平静,若不是他手里那张和离书已然皱了一角,男人都要怀疑刚刚是自己的错觉。
眼瞅着那张纸快要皱的没形了,男人终是忍不住开口,他面色纠结:“二少爷,这个...这个和离书,是属下找官府借的.....一会还要.....”
百里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出去。”
男人一愣,看了眼和离书,再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百里风,还是想要试图拯救一下,“那二少爷可不可以把......还给属下。”
和离书三个字他没说,他也不敢说,万一二少爷动怒,死得最早的就是他了。
百里风眼都不眨,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皱巴巴的书信,语气平淡:“送点银子给知府大人,就说这东西,我要了。”
男人惊愕,这这这.......
百里风眼眸微抬,看向他,眼里闪过一丝危险:“怎么?没听懂我的话?”
男人瞬间回神,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连忙回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也不管百里风是个什么反应,他骤然转身,出了房门后顺带把门给带上。
他站在门口呼出一口气,手掌下意识的捂住胸口,仿佛刚才那股压力还在他头上盘旋一般。
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他皱了皱眉,暗自心惊,二少爷明明只是一个商人,却有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果然是世家,光是这等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随意比拟的。
呼出一口气,他脚尖轻点,霎那间消失在房门口。
屋内。
百里风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的紧盯着手里那张已经皱的不成形的纸张,眼里浮浮沉沉,思绪万千。
屋外已是夜深,屋内烛光闪烁。
烛光摇曳下,他的影子修长,随光晃动。
......
雨后的清晨,总是分外清新,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庙内,刚好打在云小小的脸上。
她睫毛微动,略微有些不适。
睡眼惺忪,手臂酸麻,一晚上枕着手臂睡觉的姿势着实让人不舒服。
揉了揉眼睛,她睁开眼,屋外已是大亮,几声鸟鸣啾啾,带着一丝欢快。
城外人烟稀少,若不是特意留意,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间破庙里还有两个人的存在。
轻锤着酸麻的手臂,云小小收回目光看向屋内,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袅袅青烟。
她的正对面,男人斜靠在柱子上,睡颜素净,优雅高贵。
散乱的发丝垂在他的脸颊两侧,带着一丝慵懒。
云小小觉得男人很好看,跟百里风一样好看,但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她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毕竟是个姑娘家,哪能随意盯着男子看。
不经意间扫到他的伤口,上面的白纱已经不再透红,看样子那药还是很有用的。
心下松了一口气,她起身上前,在他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打算试探一下他的体温。
却不想,刚出手,对方却猛然睁开眼,目光犀利,直逼人心,“你要做什么?”
云小小:“........”
身在半空中的手一时间尴尬不已,收回来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
她张了张嘴,实话实说,“我....我想看一下你烧退了没有。”
南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纤细干净的手,抿了抿唇闭上了眼,“你摸吧。”
云小小:“........”
她默了默,还是收回了手。
“还是,还是你自己来吧。”
说完,她就拎着裙角起身,迈着步子走出庙门,土地庙虽然破败,但好歹还是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经过昨夜,屋外的几个水缸内都盛满了雨水。
云小小率先走到一个水缸前看了看,在确定水质干净后,便伸出手捧起水喝了一口,顺便洗了把脸。
水缸清澈,平静的水面倒映出少女的影子,云小小看着自己疯疯癫癫的模样,皱了皱眉。
有些无奈,仅一晚,她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抿了抿唇,她伸出手将自己原本散乱的头发一一放下,幸好她的发质好,不打结,稍微用手一拨就开了。
虽然她在百里府的时候有贴身婢女,但很多时候她都不会麻烦她们,能自己动手的一般都是自己来。
比如早上洗漱的事情,她从来都是自己亲手操办。
梳头发什么的,自然是难不倒她。
熟练的为自己梳了个妇人髻,梳完才反应过来梳错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妇人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她沉默两秒,然后动手拆开了发髻,皱了皱眉,笨手笨脚的为自己梳上另一种发髻。
那是一种属于少女的发髻,未婚女子和已婚女子在发髻上分的很清楚,未婚女子会有一大半发丝垂落身后,而已婚女子不同,已婚女子的必须尽数束起,不能遗漏一根。
云小小没有梳过少女髻,她自十岁进到百里府就一直是两个包包头,十五岁及笄后便是妇人髻。
从未梳过少女髻的她显得有些笨,她照着印象中穆裳的样子梳,出来的成果自然是比不上人家,但看着还行。
梳了半天总算是梳了一个看得过去的发髻,她呼出一口气,随后嘴角微扬,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屋内良久没有动静,云小小扭头看了一眼,想了想,便从一旁的角落里捡来一块碎了的缸片。
将之洗净,打了一些水便进了屋。
屋内,南靖听到动静侧头看来,一眼便看到她头顶上的那个摇摇欲坠,丑的不行的发髻。
他面色古怪,忍不住皱眉,问:“你的头发.....是个什么鬼啊?”
云小小微微一愣,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些尴尬,解释道:“我.....我不会梳这个,所以......”
所以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南靖已经懂了。
他嘴角抽了抽,最后给出评价,“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些动手的事了。”
云小小将水放置在他身边,抬眼看他,眼带疑惑。
南靖一本正经的道:“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云小小骤然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南靖哈哈大笑,笑声爽朗。
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姑娘还挺好玩....
云小小将打好的水放在一旁的地上后,她便直接起身坐到了对面,从药汤里面拿过一壶,放在火堆之上,惭愧的余温刚好够温一壶药汤。
南靖见云小小不说话,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低头看向自己面前刚才云小小端过来的水,毫不犹豫的伸手进去洗了把脸。
洗完脸后的他精神气似乎好了些,云小小见他拿自己的衣袖随意的抹了把脸,微微皱了皱眉。
她看向他,问:“你的烧退了吗?”
南靖回答:“不知道。”
云小小面带疑惑,“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不是自己摸了吗?”
南靖看向她,点头,“嗯,我摸了,然后没感觉。”
云小小:“.......”
南靖见她无语,朝她笑了笑,嘴角的酒窝浅浅,有些调皮。
云小小没有动,又问:“额头烫不烫?”
南靖:“不知道。”
云小小再次无语:“......”
一问三不知,不知道要他还有什么用?
云小小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问:“要不,我摸一下?”
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只是摸一下额头应该没大碍吧.....
云小小有些紧张的看着南靖,毕竟这话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多少会有点别的意味。
南靖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
暗自松了一口气,云小小便向他走了过去,弯腰伸手在他额头上轻碰了一下,半刻都没有便收回了手。
她朝他笑了笑,“已经退了,看来昨晚的药很有效果。”
南靖嗯了一声,似乎有点出神,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云小小一眼,没再说话。
云小小见他好的差不多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她这才看向角落里的那把油纸伞。
油纸伞是老板借给她的,她得还给人家才行。
这般想着,她便走到角落拿起伞打算往外走。
身后的南靖突然开口问道:“你去哪?”
云小小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男人会主动问她,她想了想,举起手里的伞道:“我去还伞。”
伞的事南靖昨夜听她说过,他看了一眼,问“去京城?”
云小小点头。
南靖从怀里掏出钱袋,“正好,帮我买些东西。”
云小小看向他:“你要买什么?”
南靖将钱袋递过去,“吃的。”
云小小不说话了,事实上,从昨天到现在,她也颗粒未进,肚子的饥饿大概超过了极限,已经没有知觉了。
见他将整个钱袋都递给自己,云小小有些犹豫,她皱眉,“只要一点碎银子就可以了,不需要拿这么多。”
南靖眼里一闪而过些什么,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拿着吧,没用完的回来给我就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小小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她点了点头,接过他的钱袋,紧紧的捏在手里,随即便出了门。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南靖眼里一闪而过的感激。
南靖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撇了撇嘴,“过得这么惨,这点钱,就当爷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吧。”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他微微眯起眼,里面一闪而过的,是致命的危险。
......
云小小回来的时候,庙里已经没有人了,除了自己那个皱的不能再皱的小包袱,还有一旁没喝完的药汤,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一脸懵,火堆上的药汤还在温着,可原本应该躺在一旁的男人却不见了。
“他......走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云小小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那个男人,看上去也不是等闲之辈,大概有自己的事要做吧,可是他的钱还在自己这.....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鼓囊囊的钱袋,云小小有些无措。
大约过了半刻钟,她才无奈的呼出一口气,“罢了,就当是借的吧,以后再遇到的时候还给他。”
这么想着,她也就释然了。
坐在台阶上,一边啃着自己为男人买的馒头,一边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其实经过昨晚,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京城她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回去那个地方。
被休的女人再回到夫家,那该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她不敢想.....
既然已经决定不去京城,那就去其它的地方好了,天下这么大,难道还没有她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地吗?
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她没有打算换,这个世上,虽然好人总比坏人多,但不代表没有坏人不是?
之前药铺小哥的仗势欺人她已经见识过了,她包里的衣服都是从百里府带出来的,布料材质没得说,若是露财,保不准会被人盯上。
现在这样,挺好。
吃完手里的东西,云小小看了一眼天色,已然大亮,是时候该赶路了。
默了默,她转头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复杂,手指无意识的收紧,片刻,垂眸。
再见了,祖母!再见了.....百里风。
.....
当今天下,一分为三,云小小虽对外面的世界不清楚,但对于三国还是了解的。
她身处三国之一的风盛国,位处于东北方向,家室兴旺,风调雨顺。
听闻皇帝是位民君,自上位以来,百姓安居乐业,无一战事。
百里风的大哥就是因为被皇上赏识,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将军,如今驻守边境,丰功伟绩。
百里大哥从军,百里风便从商。
三国境内,多的是百里风的商铺,他似乎是想要打造自己独特的商圈,所有的东西都有卖。
光是云小小了解到的,就有衣裳,挂饰,配件,首饰,刀剑等等....
其余的,云小小也没有过多的了解过。
毕竟百里风对外人再谦和有礼,对自己也断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么些年,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倒也安稳。
若不是那一日,她着实忍受不了看到自家丈夫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也断不会轻易说出和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说出这句话后,百里风只是看了她半刻,随即便直接从怀里掏出和离书。
从怀里掏出,怕是早就写好了的吧……
微微苦笑,倒是她一直自作多情了。
自认为哪怕自己出身不好,这么些年,也该把他捂热的。
却不想,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她至今仍忘不了当时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从未出现在他生命中,俨然一个路人。
夫妻情谊该是尽头了,她默默的接过和离书,当日便离开了百里府。
百里家是世家,住的地也是京城——皇帝亲自赏封的宅子。
如今离开了,自然是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不仅如此,云小小其实还想离开风盛,去其他国家,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想了一番,云小小就不再想了,心里大致有了明确的目标,她便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捡起自己的小包袱,朝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而去。
山高水远,与君一别,从此两两相忘,永不打扰。
一路向南,途中路过好几个村子,自从出了京城,云小小心情好了许多。
她想开了,也就释然了,一路走走停停,竟就这般走到了风盛边境。
仅一线之隔,她就要离开风盛了。
站在原地,满心感慨,原以为该是痛心和难过,却不想,却是一片平静。
她抿了抿唇,笑了笑,罢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断不能再回想了。
这般想着,她便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迈着步子打算跨过去。
突然,一阵哭声传开,咽咽呜呜,听起来怪伤心的。
云小小脚步一顿,侧头看去。
这是边境,周边也没有村庄,哪来的哭声?
皱了皱眉,她闻声而去。
终是在一棵树下,发现了端倪。
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正缩在树下哭的凄惨,一头半长不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抱着膝盖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过孩子似乎瘦的厉害,裸露在外的胳膊和手腕都依稀可见骨架,干瘪干瘪,有些难看。
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有好几道口子,有点像是打架扯破的。
云小小一眼就被她脚腕上的咬痕所吸引,在孩子瘦弱的腿上,一道血淋淋的咬痕清晰可见。
上面还有牙印,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咬伤。
皱了皱眉,云小小开口,“你没事吧?”
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孩子猛然抬头,一双眸子直直的向她射来。
云小小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她不禁后退一步,暗自惊讶。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宛如毒蛇一般,让人看的心惊胆战。
但不容置否的是,这眼神是孩子拼劲全力自保的手段。
云小小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表现出一丝丝的恶意,这孩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
孩子的面容和他的身子一样,瘦弱的让人心疼,脸颊两侧的颧骨凸出,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孩童的面容。
他的脸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凶狠异常。
看了眼他的腿,云小小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的警惕,迈着步子上前,“你这个腿怎么了?是被咬了吗?”
孩子没理她,她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一双眸子依旧死死的盯着她。
云小小无奈,只好放轻语气,道:“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孩子走路一瘸一拐,云小小有点担心,她怕自己再往前一步,孩子就要因为自己而忍受一寸的痛苦。
想到此,她便停下了脚步,从包里掏出之前男人没有用完的金疮药,看了一眼孩子,道:“你过来,我给你上药,再不上药,你的腿就要废了。”
孩子脸上还挂着泪,在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看上去有些可笑。
他看了一眼云小小手里的药,又看了一眼云小小,没有动。
云小小等了好久,就与他这般僵持着,良久,她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药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起身。
“这药,我就放在这了,我走了。”
说完,看了一眼孩子,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孩子有没有捡药,她不知道,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没有回头,大步向前。
与风盛相邻的是麒龙,听闻那是一个风花雪月的国家,三国鼎立,没有战事,所以百姓也就想着如何过日子。
麒龙的百姓是最会享受的,那怕没钱,也要把日子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