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神卫们训练有素,在最初的慌乱过后,立刻重整阵型,以身为盾,将乔兮月和周景琰护在最中央,疯了一般地朝着那唯一的生路突围。
“吼——!”
那些被重创的缝合怪物,仿佛失去了中枢的控制,又仿佛是接到了最后的指令,竟不再攻击,而是转过身,用自己那庞大而又丑陋的身躯,疯狂地撞击着甬道的支撑结构,试图将所有人,都埋葬在这座即将崩塌的活体地狱之中!
“轰隆!”
一块巨石般的骨骼混合物从头顶砸落,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别管了!从铁索上走!”周景琰双目赤红,一脚踹开一块挡路的碎骨,拉着乔兮月,第一个踏上了那滚烫的、还在燃烧的铁索桥!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无数碎骨的黑色海洋。
头顶,是不断坠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血肉巨石。
铁索在剧烈的晃动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断!
“公主!抓紧!”
一名满脸是灰的橘神卫怒吼着,他正是之前在安康县第一个冲入烈阳阵的独臂老兵!
此刻,他在铁索剧烈晃动的瞬间,竟毫不犹豫地用仅剩的左臂和半边身躯,如铁钳般死死锁住一根即将崩断的连接铁环!
“公主殿下!俺张三的命是您救回来的!”他回头,咧开一个被硝烟熏黑的、缺了门牙的笑容,对着乔兮月和所有人嘶吼,“今天,就还给您!末将……为您开路!快走!”
话音未落,一块坠落的巨石便连人带索,狠狠将他砸入了下方的无尽深渊,那声“快走”的余音,还回荡在灼热的空气里。
“张三!”周景琰的怒吼声中带上了哭腔。
乔兮月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能听到耳边袍泽坠落的闷响,能闻到那股硫磺混合着血肉烧焦的恶臭。
她的心在滴血,但她的手,却死死地攥着那枚早已滚烫的“雷引罗盘”!
嗡——!
罗盘在她掌心剧烈震动,盘面迸射出细碎的电火花,指针疯狂乱转,毫无规律。
可就在铁索剧烈摇晃,将他们甩向左前方的瞬间,乔兮月敏锐地捕捉到——罗盘指针在指向第三根铁索时,盘面上迸射的电火花,竟被那根铁索上燃烧的火焰瞬间“吸”了过去!
指针的震颤也出现了刹那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那不是稳定,那是被“引导”了!
“不对!”乔兮月猛地停住脚步,死死拽住周景琰。
“皇姐!你疯了?!”
“听我的!”乔兮月的声音尖锐而决绝,她指着那根燃烧得最旺的铁索,“往左!它在用其他铁索的混乱能量场作掩护,但这根索,是整个陷阱的‘引雷针’,是能量核心!它想把我们逼去别处,那里才是真正的死路!这根,才是唯一的生门!”
周景琰一愣,他看向那根看似与其他铁索并无二致,甚至燃烧得更旺的铁索,又看了看姐姐那张不容置喙的脸。
没有丝毫犹豫!
“所有人听令!换道!左三索!”
“左移半步!趴下!”乔兮月尖声厉喝!
周景琰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扑倒在地,下一瞬,一块卡车大小的血肉巨石擦着他们的头皮呼啸而过,砸断了身侧的一根铁索,坠入深渊!那灼热的气浪几乎将他们的眉毛点燃!正是这毫厘之差的精准判断,让他们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终于,当“破浪号”那巨大的轮廓,重新出现在视野之中时,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劫后余生的嘶吼!
“快!上船!”
周景琰第一个跃上甲板,转身,伸出手,将乔兮月稳稳地拉了上来。
“轰隆隆——!!!”
就在最后一名橘神卫,连同那个痴傻的赵德海被拖上甲板的瞬间,他们身后,那座用亿万生灵骸骨堆砌的魔岛,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伴随着那冰冷机械音最后的、充满了不甘的尖啸,彻底崩塌、解体,缓缓地,沉入了那片翻涌着无数碎骨的黑色海洋,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劫后余生的橘神卫们,一个个瘫软在甲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赢了……我们赢了……”一名年轻的士兵喃喃自语。
然而,乔兮月的心,却沉得比那座刚刚消失的岛屿更深。
她赢了吗?
她毁了那个“观察者”的数据库,毁了它的老巢。
可王铮呢?那一百名被挂在祭坛上的袍泽呢?
她缓缓走到船舷边,看着那片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诡异的黑色海面,一股更深的、名为“无能为力”的寒意,从她心底缓缓升起。
“皇姐。”周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经重新披上了甲胄,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上,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凝重与杀意,“它把王铮他们带走了。”
“我知道。”乔兮月没有回头。
“它不是神,它是个……更高级的,会思考的‘东西’。”周景琰的声音很沉,“它会躲,会跑,会用我们最在乎的人当人质。它知道,只要王铮他们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去找它。”
乔兮月缓缓转身,那双重见光明的眸子里,是一片冰冷的寒霜。
“所以,它根本没有输。它只是换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继续它的‘实验’。”她看着周景琰,一字一句,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让她恐惧的问题,“它的大本营毁了,那它,能去哪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个让他们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答案。
一个有足够“温床”……有足够“龙气”……甚至,有另一个“一号培养目标”的地方!
京城!
……
船舱的最底层,一间用来关押牲畜的、黑暗潮湿的隔间内。
赵德海被一根粗大的铁链锁在角落,痴傻的脸上依旧挂着口水,双目无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看守他的两名橘神卫,早已被这趟地狱般的旅程折磨得精疲力尽,靠在门边,昏昏沉睡。
夜,深了。
海浪,轻轻地拍打着船身。
黑暗中,那个痴傻的人,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空洞涣散的瞳孔,在一瞬间,被一片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星辰的紫色数据流所取代!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了嘲讽与恶意的微笑。
他的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无声地计算着。
【样本‘乔兮月’,灵魂锚点分析完成……锁定关键词:‘黎子钊’。】
【他是你的锚,你的光,也是你……唯一的漏洞。】
他动了动那早已僵硬的嘴唇,不再是之前那痴傻的呓语,而是用一种清晰的、标准的、字正腔圆的京城官话,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