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沈明姝当晚睡的并不好,第二天早起,眼圈乌青,立刻就被江浔发现了。
“怎么了?”他摸了摸她的小脸。
沈明姝抿着唇,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他。
江浔听完后,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更沉了几分。
“你若担心,我便派人去萧府前守着,看看有无异样。”
派去的人,一连去了十天,没有见到萧峥,听说还在病着。
太子被废后,三皇子越发意气风发,朝臣们也纷纷趋附迎合,奏章里提他功绩的字句越来越多。
这日上朝,三皇子迫不及待奏报,说东宫旧人不少有违纪之嫌,应当重新整顿,以肃朝纲。
昭文帝听后,淡淡看了他一眼。
“东宫之事,自有中书省与刑部查办。”
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不用他管。
三皇子被驳斥,面色隐隐有些挂不住。
但也没有太当回事。
毕竟如今太子被废,两个弟弟年纪又太小,这个皇位,非他莫属。
“夫人,周家来人了。”
春杏和小棠如今也试着改口了,不再叫小姐,而是叫夫人。
“快请进。”沈明姝立刻吩咐。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色直裰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模样清朗。
他一进门便拱手作揖,略带歉意地道:“江夫人,路上遇了些事,耽搁了几日,没赶上你成亲,是舅舅不好。”
沈明姝连忙起身相迎,甜笑道:“舅舅客气了,快坐吧。”
来人名叫周宁轩,是她外祖父周家的庶子。
外祖母只生有一个女儿,便是她娘亲,沈明姝并无亲舅舅。
如今外祖母去世,娘亲也走了,这些年和周家的关系,只是过年象征性送些贺礼,并不亲近。
周宁轩来晚,沈明姝也并不意外。
本就不亲近的。
沈明姝吩咐人看茶,和周宁轩温声细语地聊了几句。
他也是极有分寸的,没有因为江浔如今的权势,就求官要财。
周宁轩走后,沈明姝坐在椅子上出神。
父母都走了,外祖家也并不亲近。
这世上,她真的只有江浔了。
他亦是如此。
一个月后,林青妍出嫁了。
婚礼极为简陋,章夫人故意懒怠,连府门口的喜帐都只是草草挂了几条红绸,宾客寥寥。
连迎亲的仪仗几乎可以说没有。
林青妍神色冰冷,“今日的礼,是不是太过简陋了些?”
她知道章夫人不会多用心,但没想到竟然如此苛待。
章夫人闻言“嗤”地一声笑了,语带讥讽,“你是继室,还想要多风光?”
林青妍眉心一跳,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定南侯,眼中带着一丝祈求。
可定南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对她的哀求视若无睹。
林青妍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锣鼓声响起,轿子停在府门口。
林青妍坐在那顶晃晃悠悠的红轿里,手死死攥着帕子。
出嫁时简陋,到了孟国公府稍好了一些。
但一下轿,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便止不住地往她耳朵里钻,犹如刀尖划过心口。
林青妍脚步不停,红盖头下面色森寒。
洞房时,孟国公踉跄着走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年纪本就不小,鬓边已经花白,这会儿一进门就摇晃着往内走,嘴里含糊不清:“成亲、成亲……好,好事……”
还没等他走几步,孟国公脚下一软,竟“咚”地一声,直接倒在地上。
歪歪扭扭地靠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睡死过去。
林青妍怔怔地看着面前喝醉过去的老东西,空气中满是酒气与脂粉混杂的味道,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烛火跳动着,光影映在她脸上,那神情像在笑,又像在哭。
她忽然有些恍惚。
她怎么会把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萧峥当初是喜欢她的,愿意为她干任何事。
明明她很快就会压过沈明姝,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如今,她坐在这满室的红里,身边是一个醉得人事不知的糟老头。
她忽然有一种近乎可笑的荒谬感。
她咬着牙,眼里一点点浮起阴色。
沈明姝也收到了孟国公府的喜帖,但她没有去。
如今已是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她坐在院中插花。
手中那枝桃花颜色娇艳,她微微侧头,轻声问春杏,“你觉得它和这支菊花搭不搭?”
春杏笑着答话,“都好看,夫人配什么都合适。”
小棠却忍不住悄声道,“夫人,定南侯竟然真的把林青妍嫁去孟国公府了,这桩婚事京城有女儿的人家唯恐避之不及,定南侯竟然能同意。”
春杏也附和:“真的没想到,那孟国公的年纪,做林青妍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沈明姝手上的未停,继续挑选花枝。
前世,林青妍嫁给萧峥的第二年,被定南侯认回,那时萧峥已有不少军功,在朝廷上炙手可热。
定南侯想要攀上萧峥,但又怕林青妍和他没有感情,不好控制,就一面装出疼女儿的样子,一面又往她屋里塞人。
那些嬷嬷婢女,个个都是心思不单纯的,日日勾搭萧峥,搞得林青妍不厌其烦。
前世她就看出,章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青妍这一世提前被认回,自以为是攀了高枝,实则不过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日头正好,院中石榴树的枝叶正浓,绿荫斑驳。
沈明姝穿着轻薄的春衫,蜷在树下的摇椅上看书。
一阵春风掠过,带来几瓣花落。
忽地,有人俯身,掀开她脸上的书。
沈明姝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一张熟悉清隽的面孔,眉眼沉静。
“怎么不回屋里睡?外头风大,这样睡会生病。”
沈明姝脑子还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见他回来了,下意识地朝他甜笑。
声音娇娇软软,带着半梦半醒的鼻音,“夫君……你回来了呀。”
夫君……
江浔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一下。
她靠在摇椅里,一双眼睛水润朦胧地望着他。
春衫本就轻薄,月白色衣料掩不住身形曲线,微风一吹,更是贴在肌肤上。
她还懵懵的,不适地动了动腿,衣摆滑落半寸,露出一截小腿。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回头扫了一眼不远处。
那些原本候在不远处的侍从小厮很有眼力见,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