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篝火上烤着羊羔。
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坐。
公孙劫是亲自为他们倒酒。
他们属于是大梁军,将会作为前锋踵军冲锋陷阵。作为前锋,那就是和敌军硬碰硬,战死率极高。
“丞相!”
“张校尉。”公孙劫微笑示意,给张耳倒上满满一大碗浊酒,认真道:“本相就在军中等候你们的喜讯。”
“多谢!”
张耳端起陶碗,一饮而尽。自魏王乞降后,他就带着族人迁去关中。恰逢伐楚,公孙劫就令他征调大梁军。他在大梁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士卒也都很服他。
公孙劫继续前行。
将士们皆起身对饮。
吃着上好的羊羔,无比畅快。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
营内也逐渐陷入寂静。
但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诸多士卒皆是枕戈待旦。
有的是新兵,甚至激动的发抖。
公孙劫回至营帐。
里面炉火旺盛。
秦王政和王翦皆在其中。
“劫,先坐。”
“谢大王。”
公孙劫席地而坐。
王翦则打量着他,钦佩道:“想不到,丞相竟然还有此酒量。我看丞相足足和数百人对饮,可却没有丝毫醉意。”
“障眼法而已。”
公孙劫笑了笑。
他喝的不是酒,是温水。而且看似喝了很多,其实就只是抿了口。现在卢敖每日都会给他诊脉,生怕他有何闪失,就让他万万不可酗酒。
“呵,还得是你啊。”
秦王政不由一笑。
“劫,明日可有信心?”
“当然有。”公孙劫理所当然,“秦有锐士,皆在苦等决战。还有王老将军坐镇指挥,反观楚国宛若一盘散沙。加上还有李信这支锐骑作为奇兵,击溃楚国绝非难事。”
秦楚两国都有派遣探子。
互相之间也在打探消息。
就楚军来说,内部派系林立。配置上是左右中三军,搭配左右两广为近卫短兵。细分为项氏族兵,屈景昭三族,各地县卒,还有楚国君爵的私兵家将。
秦军则以区域郡卒划分,类似关中军、大梁军、颍川军……这种的凝聚力则要更强些,起码不必担心会有内斗。
“具体的就由王老将军阐述吧。”
“行。”
王翦站起身来。
抬手开始安插旗帜。
他现在说不说其实也没意义。
因为战略布局已经完成,也不可能再改,毕竟军中最忌讳的就是朝令夕改。
“楚军主力足足有三十万众,若算上民夫将超过六十万人。想要将其全歼击溃,战线将绵延二百余里。”
“嗯。”
秦王政认真聆听。
眼眸注视沙盘。
这种大兵团大歼灭作战,秦国目前也就只有王翦玩得转。需要将各个兵团化作手中的棋子,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两军对垒,李信将率车骑作为奇兵,直奔楚国中军。待击溃楚军后,他们必定是狼狈溃逃。蕲南有蒙武,他们肯定不会走。那他们就只能沿东而逃,首选的就是钜阳。我已提前让蒙武抽调五万精锐,让他穿插至钜阳前方,堵死楚军的退路!”
王翦长舒口气。
战线完全展开。
自上向下几乎都是黑旗。
就犹如口袋将他们笼罩在内。
王翦这回并非是以攻城夺地为目标,而是要全歼项燕主力。只要能做到,那三千里的荆楚大国都将归属秦国!
他说的很随意,但战法已经明了。几十万大军厮杀,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毕竟真要跑的话,几十万头猪乱窜,秦军也不可能抓的完。
秦国需要做好持续追击的准备。
沿途追个二三百里都正常。
“将军有心了。”
秦王政了然点头。
此刻也觉得并无不可。
他没有多言,拂袖挥手。
“明日还要决战,将军趁早休息。”
“翦告退!”
王翦很识趣的退下。
营内也就只有公孙劫和秦王。
“劫,你这回可是功不可没。”秦王政难得一笑,眼眸深处则有些黯然,“可惜,昌平君终究还是背叛了寡人。”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公孙劫淡定开口。
他对熊启没有半分的惋惜。
只觉得这些都是他自作自受,因为他明里暗里都已经警告过了。哪怕抛开个人立场,公孙劫也很瞧不上这些人。吃着秦国的饭,要砸了秦国的锅。
哪怕到最后,熊启来上句想要成为楚人。政哥也很可能念在他这些年的功劳,将他送归楚国。两国后续交战,熊启再为楚国效力,也没人能挑他的错。
可他是怎么做的?
担任陈郡郡守。
而后又协助楚国叛乱!
这种就是小人行径。
所以熊启就算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嗯。”秦王政面露微笑,“我只是没想到,扶苏竟真的能狠心动手。毕竟,昌平君终究是他的舅父。”
“他终究是秦国的公子。”
公孙劫轻声阐述。
就历史上来说,很多人觉得扶苏被儒家洗脑,又被影视等作品洗脑,就觉得扶苏这人相当软弱愚腐。愚腐先不说,光软弱就说不通……
扶苏是出了名的刚毅勇武,能够当朝顶撞政哥。在政哥暴怒的时候,他也能头铁的上谏。
这种人能算是软弱吗?
扶苏骨子里的倔强,是像极了政哥。他就属于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刺头,越是用强权压他,他就越不服。像他会听公孙劫的,也是因为公孙劫更倾向于引导,而不是压他。
当然,扶苏也有不同于政哥的一面。兴许是自幼接触楚辞,加上华阳太后的刻意引导,让扶苏更像是个翩翩君子。如果他不是秦国公子,他或许能成为不错的辞赋家。
可他的身份在这。
有些事就必须得要他去做!
秦王政长叹口气。
作为国君,是不能长吁短叹的。只是在公孙劫面前,他可以袒露心声,不用如此介怀这些。他不是惋惜熊启,只是觉得很失望。
熊启,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政哥其实不必难受。”公孙劫则是面露微笑,“这其实是好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只要未来楚人过的更好,自然能证明昌平君他们的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