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看到李德邻看到这份电报的凝重表情,作战室内,所有机要秘书的电话都停了,只有远处话务室内,话务员在接发电报的声音,
“健生,这太过冒险了!”
李德邻站到了窗户边,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运兵队伍,朝着白健生说道。
原本,他们的战略构想是,北线节节抵抗,
在战局的一点点变化中,寻找到鬼子冒进的一部,对其迎头痛击,
而汤恩柏所部,以及秦天所部,就是他李德邻手中的王牌,
尤其是潜藏在沂蒙山的秦天部,一旦出来,犹如猛虎下山,对鬼子冒进部,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现在,秦天主动请战,对板垣师团从背后发起攻击,一旦失败,那他手中的王牌,将一下子消失。
汤恩柏部,对他来说,顾忌比较大。
他已经猜测到了,不到最后关口,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他们那个总裁是不会让汤出击的。
所以,这两张王牌中,只有秦天这一张可用。
“不妨试试!”
白健生自然知道这个方案对整个战局的影响,他嘴唇翻动了一下,最后跟李德邻说道。
“即使不成,张荩忱部还在这里,可以让其支援秦天。”
“再一个72军机动性很强,对日寇不能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一旦后撤,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另外,可让汤恩柏部从枣庄出发,朝着临沂方向支援……”
说到这里,白健生眼睛凝视,三白眼出现,他对此抱着希望不大。
这叼毛心思鬼的很!
“命令庞炳询部死守临沂,命令孙连仲的第42军冯安邦部,盯防板垣师团从莒南迂回进攻临沂。”
“必要时,要支援临沂。”
“命令第22集团军死守藤县微山湖一线,……”
“命令张荩忱部往北移动,……”
“给汤恩柏电令,从枣庄开拔,朝临沂方向移动,……”
李德邻下达了一份份军令。
从明面看,这一份份军令都是侧重提防鬼子对临沂的进攻,
并不能从军令安排上看出秦天部的计划,
但正是如此,如果庞炳询部能够守住临沂,
如果张荩忱部能够支援到位,尤其是在关键时刻,能不能切断矶谷与板垣之间的联系,则秦天计划的可行性又加大了几分,
剩下的就看秦天部能否对第五师团进行毁天灭地的攻击,
如果汤恩柏能够执行军令,没有那些龌龊,快速支援到位,
说不定,还真能让秦天的计划成功,
痛击板垣师团,痛击鬼子这支精锐中的精锐,
毕其功于一役。
能够迟滞鬼子打通津浦铁路,迟滞他们占领徐城,让陇海路还能运行一些时间,让中原等地的这些工业基地西迁成功。
赢得宝贵的时间!
咻咻咻,
军令朝着各部传送过去。
蒙山南麓,费县59军营地,
一个参谋将电报递到一个魁梧的中年将军手中,
“军座,北上的话,很有可能陷入日寇的双重包围……”
他在旁边幽幽地说道。
正在阅览电报的张荩忱猛然抬起头,色厉地看着这名参谋,
“你让我跑吗?”
“从卢沟桥开始,我跑,平津沦陷了,长城沦陷了,我成了不抵抗将军!”
“此为奇耻大辱!”
“被万人痛骂!”
“此刻,你告诉我,因为对面鬼子多,我畏缩不前,……”
“我张荩忱何时能洗刷恶名?”
“你们……”
他伸手指着跟随他的无数老兄弟,猛然吼道,
“你们何时能洗刷这个恶名?”
“他张学良不抵抗,但在长安掀起抗战义旗,被四万万同胞歌颂!”
“我张荩忱,我59军不抵抗,已是千古罪人!洗刷我辈身上耻辱的唯一办法,就是为之死!”
“以身殉国!”
“听我命令,全军开拔,……”
唰的一下,
整个军部中,所有人原本是羞愧的低下头,在此时,他们缓缓抬起头,眼中露出慷慨之色。
从卢沟桥开始,他们所过之处,被百姓知道后,各种臭鸡蛋菜叶子丢在身上,那种感觉比死都难受,
甚至,有一个基层军官,收到父亲的来信,信中只有寥寥几个字,
【何时洗刷罪名,何时恢复父子关系,何时重入祠堂!】
“是!”
整个作战室内爆发出冲天的回应。
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大夏自古早有定论!
最大的罪,不是作奸犯科,最大的罪,是卖国;最大的浪漫,从不是男女之情,最大的浪漫是殉国!
费县,三岁小儿在过家家玩游戏时候,面对鬼子都龇牙咧嘴往上冲,他们何以惧之?
……
“告诉李德邻,我部可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
临沂城内,庞炳询摸着自己的大脑袋,直接朝着随身参谋喊道。
“可我们只有一个师的兵力,缺枪少弹,对面的板垣师团几万人,从目前情报来看,重炮坦克不计其数!要不要让德公支援?”
随身参谋低头问道。
“奶奶个熊的,你敢动摇军心?”
啪,
庞炳询抽出手枪,一枪将随身参谋给毙了,
这是他十分信任的一个参谋,
“如果我也动摇军心,我也投降鬼子,你们也可如此对我!”
“西北佬的枪可以没子弹,但骨头必须是最硬的!”
他眼神森森地看着吓得瑟瑟的众多参谋和将军说道。
刷,
这些人抬起了头颅,眼神肃穆,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明白了一件事,这与当初跟着冯大帅来中原不同,这次打的是鬼子!
他们明白为何司令为何如此暴虐愤怒?
33年,他们在长城罗文峪一线拿着大刀片子跟鬼子拼杀,都熬过来了,还怕现在?
“回电,我军已经开拔!”在枣庄,汤恩柏倚着窗户,翘着腿,抽着一支雪茄,吞吐烟雾,朝着身边机要秘书说道。
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有两份电报,一份是李德邻发来的,一份是最高总裁发来的,
委员长的电报简短,寥寥数字,【待势而发,风林徐动,以观其徼。】
“开拔?委员长的意思是?”
机要秘书愣了一下,
“开拔前,辎重等不需要整理吗?”
汤恩柏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瞬间,机要秘书就明白了所有。
汤恩柏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看着北面方向,幽幽说道:
“江湖,什么是江湖?”
“江湖,不光光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年轻人是不懂的!”
十天后,
沂南县以南,
汶河与沂水交汇处,
一座大石桥上,早已是尸横遍野,
无数西北军的士兵尸体躺在桥头阵地上,姿势扭曲,却各个都瞪圆了双眼,看着鬼子进攻的方向,
“支那的这支部队让人敬佩?!”
板垣站在汶河支流的一处高地,手中望远镜,观察着这个大石桥,
他们这几天来一路进攻,轻易拿下沂水,又拿下沂南县,
原本以为大夏部队都是一群保安团或者警察组成的不堪一击的武装,
甚至都以为大夏对于土地已经放弃了,
可是,在这座大石桥上,竟然遭遇了这样一支大夏部队,
区区一个连的士兵,竟然阻止了他们马上一个上午,
阳光刺眼,
就在板垣脑袋晃了一下,要躲开刺眼白光时候,
忽然,
在桥头的阵地上,一个幼小的身影,口吐着鲜血,从死人堆里慢慢地爬了起来,
那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身上,穿着大夏西北军的老旧军装,
纳尼?
这一幕,不仅仅让板垣不可置信,让几十个弯着腰要摸上来的鬼子兵也愣在原地,
他们手中长枪虽然直对着桥头,却没人开一枪,
都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少年,满身是血,满身脏黑、一条胳膊已经被炸断的少年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