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台之上,朱元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朱标那自信从容,驳斥群臣,挥斥方遒的模样,看着他身上那股越来越浓郁的属于雄主的气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和豪情!!
“好!!”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全力支持。
“太子思虑周全,魄力非凡!”
“所言所行,皆是为咱大明千秋万代计!”
他目光威严地扫过下方再无一人敢出声反对的百官,沉声道:“出海通商,组建新式水师,研制新式战舰,此三事,咱,准了!”
“标儿,你尽管放手去做!”
“一应所需,朝廷全力支持!”
“咱倒要看看,咱大明的船队,能驶出怎样一个前所未有的煌煌盛世!”
“儿臣,领旨!谢父皇!”
朱标深深一揖,声音铿锵有力。
……
退朝的钟声余韵尚在宫墙间回荡。
朱标便已脚步生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奉天殿。
他心中激荡着方才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得到父皇全力支持的豪情与振奋,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叶凡!
他径直朝着户部衙门的方向而去。
一身杏黄龙纹常服在宫巷中显得格外醒目。
而他并未察觉,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青绿色宫女服饰的娇小身影,正借着廊柱和来往宫人的掩护,如同一条灵活的小鱼,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
正是好奇心爆棚的临安公主朱静镜!
她见大哥下朝后行色匆匆,方向似乎又是部堂衙门,那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再次跟了上来。
朱标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户部。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守卫的兵卒见是他,连忙躬身行礼,并未阻拦。
朱标径直走向叶凡那间熟悉的廨房。
躲在衙门对面街角阴影里的朱静镜,看着大哥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心中那份探究欲更是如同野草般疯长。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溜到叶凡廨房的窗根下。
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廨房内,叶凡似乎正对着一份账册打哈欠。
见朱标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朱标却全然不顾他的慵懒,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几步走到叶凡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比平时高亢了几分。
“老师!成了!”
“父皇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全力支持孤筹建新式水师,开拓海贸之事!”
“往后一应所需,朝廷都将鼎力支持!”
他这话语中充满了如释重负的畅快,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这话听在窗外的朱静镜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老……老师?!
大哥……大哥竟然称呼他为老师?!!
朱静镜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惊呼逸出喉咙!
她一双美眸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原本以为,大哥对叶凡,最多是极为欣赏,甚或是引为心腹臂助,所以才那般礼遇。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关系竟然亲密尊崇到了直接以“老师”相称的地步!
这绝非普通的君臣或朋友关系。
这是执弟子之礼啊!!
而且,听大哥这话里的意思,那筹建水师,开拓海贸,这些听起来就石破天惊,连父皇都最终拍板支持的大事……
其背后的主意,竟然…竟然都是这个叶凡在教导,在背后推动的?!
这个认知,如同滔天巨浪。
瞬间冲垮了朱静镜之前对叶凡所有的猜测和定义!
她原本只觉得叶凡有些神秘,有些与众不同的本事。
可现在……
能成为太子之师,能指点江山,影响国策……
这已经不是“有些本事”能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
是帝师级别的存在啊!
一个无比荒诞却又让她心跳骤然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了她的脑海。
大哥称他为老师……
那……那若是……
若是自己真的嫁给了他……
按照礼数,大哥岂不是…岂不是要称呼自己一声——
“师娘”?!
“轰——!”
这个念头带来的巨大羞窘和一种难以言喻,带着禁忌感的刺激。
让朱静镜的脸颊瞬间如同被火烧着了一般,滚烫通红!
她猛地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朱静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不知羞!”
她在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用力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但那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贴得更紧了,更加专注地倾听着廨房内的动静。
而廨房内,朱标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眉宇间带着一丝深思。
“只是……”
“老师,筹建水师的告示已然张贴,相信不久便会有应者前来。”
“但这水师一旦建成,后续的诸多事宜,学生心中却尚无完备章程。”
“譬如,这水师兵士的月俸,该定多少为宜?”
“他们所需配备的兵器、甲胄、军服,又该是何等规制?”
“与步卒、骑兵想必应有不同吧?”
叶凡放下手中把玩的镇纸,略一沉吟,道:“月俸具体数额,臣倒不好越俎代庖。”
“但有一点,臣可以断言——”
他目光变得锐利,语气笃定。
“水师官兵的月俸,必须比其他军种的兵士高!”
“而且,至少要高出一到二两银子!”
“高出一到二两?!”
朱标闻言,吃了一惊。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普通步卒月俸不过数钱银子。
若水师翻上一两倍,单这一项支出就极为惊人!
他下意识地问道:“老师,这是为何?”
“若是俸禄差距过大,恐引起其他军营兵士不满,军心不稳啊。”
窗外的临安公主也竖起了耳朵。
她也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了。
当兵吃粮,风险各军都有,为何独独水师要特殊?
叶凡看着朱标,神色严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可知,海上行船,与陆地行军,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朱标思索片刻:“风浪险恶,航行艰难?”
“不止。”
叶凡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描述残酷事实的冰冷。
“是容错之低,与……绝境之彻底。”
他详细解释道:“步卒交战,即便战事不利,溃败之下,士卒尚有四散奔逃,或藏匿于山林,或混入民间,求得一线生机的可能。”
“骑兵亦然,仗着马快,总有机会脱离战场。”
“纵使重伤,若救治及时,亦有可能保住性命。”
“但海上,不一样。”
叶凡的语气加重。
“茫茫大海,无遮无拦,一旦战舰受损,特别是被击沉,船上将士,面对的将是冰冷刺骨,无边无际的海水!”
“没有退路,没有藏身之所!”
“即便精通水性,在浩瀚大洋之中,又能支撑几时?”
“缺粮,缺水,更要面对鲨鱼等海兽袭击……”
“最终结局,几乎注定是力竭而亡,葬身鱼腹!”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朱标。
“殿下可以想象一下,数百上千名将士,连同他们赖以生存的战舰,在一两个时辰内,便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尸骨都寻不回!”
“这种战斗的残酷性和极高的致死率,是陆地战争远远无法比拟的!”
廨房内一片寂静!
朱标仿佛能感受到那海战中绝望的窒息感。
窗外的朱静镜也听得手心冰凉。
她从未想过,海战竟是如此恐怖!
叶凡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海上长期航行,淡水、粮食补给困难,一旦短缺,便是全军危机!”
“海上气候多变,风暴来袭,纵是庞大战舰亦有倾覆之险。”
“更有那闻所未闻的海上疫病,缺医少药之下,蔓延极快……”
“可以说,水师官兵,从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起,便时刻与远超陆军的危险相伴!!”
“殿下,若无远超常军的厚饷,若无足以让其舍生忘死,无后顾之忧的抚恤,人家凭什么要冒着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风险,来参加你这水师?”
“仅凭一腔热血吗?”
“热血,总有冷却的时候。”
朱标沉默了。
他彻底被叶凡说服了。
是啊,如此高的风险,若无足够的利益驱动,谁会愿意将性命轻易交付于那喜怒无常的大海?
他缓缓点头:“老师所言,句句在理。”
“是学生考虑不周了。”
“这水师饷银,确实应当优厚。”
但随即,他脸上又浮现出新的忧虑,眉头锁得更紧!
“只是……老师,若按此标准,即便只招募万人水师,每年仅饷银一项,便是一笔巨款!”
“再加上战舰营造、维护、武器配备、日常补给……”
“这长年累月下来,恐怕…恐怕以我大明如今之国力,也难以长久承担啊!”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理想很丰满,但国库的银子是有限的。
然而,面对朱标这合情合理的担忧,叶凡脸上非但没有凝重之色,反而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殿下不必为此忧心。”
叶凡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关于这养兵之资,乃至日后水师的庞大开销,臣…早已想好了后续的安排。”
他顿了顿。
抛出了一个让朱标几乎跳起来的说法!
“甚至有可能,不会花费大明朝国库……一枚铜钱。”
“非但如此,”
“运作得当的话,这支水师,反而有可能每年都为殿下,为这大明朝,带来一笔……相当不菲的额外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