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淡的语气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苏墨强压下立刻动手或者转身就走的冲动,他知道,在对方的地盘上,贸然行动绝非明智之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石椅前,缓缓坐下,但身体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你引我来此,究竟有何目的?”苏墨沉声问道,“那些红袍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昨日为何又突然退走?”
魑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墨脸上,似乎能穿透他的皮肉,直视他的灵魂深处。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问题很多。但答案,不在我口中。”
他抬起手,手指指向石屋的某个方向,那似乎是部落更深处,山脉腹地的方向。
“葬圣谷。”他吐出三个字。
苏墨瞳孔微缩。
“你想知道的,关于你母亲的,关于你身上那两片竹简的,关于这一切背后的……”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进入葬圣谷,你自会知晓。”
葬圣谷!果然在这里。冥戈部落那片凝魂草山谷,果然与葬圣谷有关!而母亲、竹简……这一切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里。
“葬圣谷在何处?我现在就要去!”苏墨急切道。
“时机未至。”魑摇了摇头,“谷内气息不稳,强行闯入,十死无生。静等几日。”
“等?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它允许你进入的时候。”魑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带着神秘的意味。
苏墨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欺骗的痕迹,但那深潭般的眼眸没有任何波澜。
“我如何信你?”苏墨冷声道,“你昨日还率领红袍人欲置我于死地。”
魑闻言,脸上露出出了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那似乎是……淡淡的嘲弄,快得让苏墨几乎以为是错觉。
“若我要杀你,你昨日已死。”他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退走,是因为你身上有‘钥匙’,也因为……时候不到。”
钥匙?是指竹简吗?时候不到?又是指什么?
苏墨还欲再问,魑却已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打算再继续交谈下去。
“石院可供你们休整,部落内可有限活动,不得擅闯禁地。待时机成熟,我自回带你们前往。”说完,他便如同入定的老僧,不再理会苏墨。
苏墨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深深看了一眼这位神秘莫测的魑,将满腹的疑问和警惕强行压下,起身离开了石屋。
屋外,磐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请回石院休息。”磐做出引导的手势。
苏墨默然点头,跟着他往回走。脑海中却如同翻江倒海。魑的身份,葬圣谷的入口,等待的时机,还有那所谓的“钥匙”……无数信息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回到石院,战羿、诸葛明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看到苏墨凝重而复杂的脸色,都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怎么样?见到了吗?他说了什么?”战羿迫不及待地问。
苏墨扫了一眼周围看似平静、实则可能无处不在的耳目,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渊秩首领就是昨日红袍首领“魑”,以及需要等待进入葬圣谷的消息。
众人听完,无不色变,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他竟然是……!”战羿拳头握紧,眼中杀意涌动。
诸葛明眉头紧锁:“此事太过蹊跷。他若真是敌人,为何将我们引入部落,又告知葬圣谷之事?若另有所图,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会不会是缓兵之计?或者……葬圣谷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洛无尘冰冷地说道。
苏墨摇了摇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清楚。但他有一句话说的对,如果他想杀我,昨日我就已经死了。他提到了‘钥匙’,可能与我身上的竹简有关。目前看来,除了等待,我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大家提高警惕,静观其变吧。”
接下来的两天,队伍便在渊秩部落这处石院中安顿下来。渊秩部落提供了基本的食物和清水,态度说不上热情,但也未曾怠慢。
部落族人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仿佛苏墨他们的存在,与路边的石头并无区别。
苏墨尝试在允许的范围内走动,观察这个奇特的部落。他发现这里不仅有完善的居住区,还有规划整齐的种植园,里面种植着一些耐寒耐旱的奇特作物。工坊里传来的敲击声富有韵律,似乎在锻造着什么。他甚至看到了类似学堂的地方,有年幼的孩子在安静地学习文字。
这一切,都让苏墨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这个部落,与整个荒区的格调格格不入,它太有序,太……文明了。它更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守护者,默默驻守在流渊河畔,守护着某个秘密。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苏墨大部分时间都在石屋中静修,感受着葬天棺空间内那一百零七个能量漩涡缓慢而坚定的旋转,心中的紧迫感与日俱增。
第三天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磐再次来到石院,他径直走到苏墨面前,平静地开口:“部落外来了另一支队伍,指名要见你。”
另一支队伍?苏墨一怔。在这荒区深处,流渊河对岸,谁会来找他?
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谁?”
“一位白衣女子,及其随从。”磐的回答很简单。
白衣女子……苏墨的心跳漏了一拍,一个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难道……。
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向部落入口的方向走去。战羿、诸葛明等人也感到诧异,纷纷跟上。
穿过安静的街道,来到部落入口处那片相对开阔的地带。
只见那里站着二十余道身影。为首一人,白衣如雪,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寒松,背负长剑,清冷的气质与这荒凉古朴的环境格格不入。
晨风吹拂,撩起她几缕垂落的发丝,露出那张清丽绝伦、却仿佛覆盖着一层薄霜的侧脸。她似乎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来。
两人的目光,穿越了两个多月的分离与生死……在这一刻,于这片陌生而神秘的部落入口,毫无征兆地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苏墨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那双清澈依旧、却似乎比以往更深沉、更复杂的银眸,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
白羽静静地站在那里,银眸映照着苏墨的身影,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唯有那微微颤动了一下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相隔数丈,默默对视。
周遭的一切,部落、雾气、等待的众人,仿佛都渐渐虚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