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里的兵来报,说她今日一天先去跑去了伙房,又去了战俘营给人上药,一呆便是一整天。
他回来时,发现营帐空落落的,心底一寒,妒意、燥意齐齐涌上心头。
“阿野你抓我有点紧!”姬瑞雪脑海突然卷入一阵翻涌的燥意,她立刻了然,那情绪是来自宋枭野的。
莫非是他今日外出有什么不顺?
还没来得及细想,又感到肩上一阵吃痛——
原来是少年的掌根抓紧了她的肩胛,少女连忙将自己跟少年拉开一段距离。
定睛看他,可他面容半沐在月光里,明明温和可亲,绿瞳不知所措地望她。
“抱歉——阿雪,我就是太想你了。”宋枭野眼神好无辜,笨拙的伸手,想将她肩上衣服翻开来看看有没有抓红。
姬瑞雪肩膀抽筋了,她撇着嘴下意识将他手掌挥开,感受到少年身体的僵硬,少女方才意识到了不对。
少年始终是敏感的,无论是以奴隶的身份,还是以将军的身份,又或者将来他的太子身份公之于众。
有一个事实不会变:宋枭野都是一个容易多想的人,会因为旁人的一些行为举措而心绪不安。
想到这一层,姬瑞雪忙不迭拉起宋枭野的手,将他冰凉的手掌一点点暖热,笑哄道:“我又怎会不想你?今日我去战俘营那里看了看,一整天都有在想你。”
望着少女清浅的梨涡,宋枭野幽绿的眼瞳才渐渐浮露出笑意。
二人注目良久,手心的温度愈发滚烫。
望见那幽深的眼光,姬瑞雪逐渐察觉到不对劲,少年咧开的唇角一点一点收拢,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下。
“阿野,我也困了。”少女立即读懂,娇俏地眨了眨眼,捏了捏他已经滚烫的手心。
顺着少年的心意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反而往往欣然接受。
少女的脸红扑扑的,像个待摘的蜜桃,一颦一笑都够拨人心弦。
宋枭野呼吸粗重了几分,任由她牵着手向床榻走去。
。
二人在榻上相拥,姬瑞雪双眼亮亮地望着顶,心里是饱足后的畅快。
她脑海晃过白日里突生的想法,侧过脸去瞧他:“阿野,我有一个想法。”
宋枭野贴着她臂弯,近乎慵懒地道:“阿雪尽管说便是。”
“不如在营里专设一个战俘营,分男人女人和老人孩子。”
“等中原打进来了,可否把这些人带回去,让男人做劳力,女人缝补浆洗,老人和小孩暂且放一处。”
“他们终究是无辜的,不该受到战火的波及,颠沛流离——已经够可怜的了。”
沉默了半晌,宋枭野转过脸来望她,贴紧身侧的指尖微动:“这样做,会让阿雪高兴么?”
又或者,如若不这样做,她便会不高兴么?
少年眼瞳晦暗不定,只是烛火已灭,姬瑞雪看不清他此刻的面部表情。
见少年主动地询问,姬瑞雪便心觉有戏,瞬即眉飞色舞起来了:“会呀,我自然会很高兴的。”
宋枭野感受到那雀跃的目光,对她的欣喜和欢快感同身受,仿佛能无限贴近她滚烫的心跳。
可当他真正靠近,却发现她温暖的,不止他一人。
难言的阴郁和酸涩在心中搅作一团,引得少年身子一寸一寸地冰凉。
“好啊,那我听阿雪的。”少年搂她更近了些,声音依旧乖顺,面上也是笑着。
待少女心满意足睡去了后,宋枭野阴郁的眼望着顶,寒意渗得他通体冰凉,攥着被子的指节发白。
。
翌日,姬瑞雪在用早饭时,便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营里专设了一个战俘营,用来收容攻打各国时愿意归顺投降的平民老百姓。
姬瑞雪心情好得饭都多用了几口,她想到此前几天宋枭野每日早出晚归的操劳,心中生出些懊悔与自责。
不会是她给他加了工作量吧?
定要好好弥补少年,多哄哄他才行。
“公主,奴婢从未见您这样高兴呢。”阿挑见那呆坐在那的人兀自笑了起来,不禁看呆。
姬瑞雪的面部线条立体却也柔和,恰好中和了少女娇俏与女子妩媚,宛若饱含春露的海棠如期盛开。
少女嘻嘻一笑,没解释什么,而是立即制造另一个话题:“阿挑,去伙房帮我寻些野菜来,就和阿蛮说,我要做菜团子,他便知道的。”
她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突然察觉到后颈有些僵硬,想来是昨天睡觉时不注意,导致落枕了。
然她又腰酸不止,脑海中闪过少年在情事上的毛躁和不知所措的画面,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天,她忙着做了许多菜团子,一些送去了伙房,请阿蛮格外照顾战俘营里的老弱病残,剩下的则摆在桌上,甚至她还用了点巧思——
将风干用火熏烤过的腊肉干沫拌进了团子里。
少年还有的长。
姬瑞雪撩开营帐,望着爬上枝头的月亮,心思微动。
也该回来了。
刚要转身回去等,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将她体肤生生切开,痛得她原地蹲下,冷汗直冒。
姬瑞雪脑海唰地空白。
这伤处,可是心脏的位置——
她心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疼痛还在持续剧烈地发酵,简直疼得直不起腰板子。
耳边却在此时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将军重伤了!”
姬瑞雪心跳漏跳一拍,忍痛强撑着起来身,抓住那火急火燎的士兵,声色俱厉:
“你说清楚,可是阿野将军受伤了?”
那小兵哆嗦着嘴唇,磕磕绊绊:“是!是——将军喊着要见您,听说您颇懂医术,快去给将军看看吧!”
姬瑞雪冷汗直直往下淌,面容惨白:“快带我去!”
一路上姬瑞雪捂着心口处疾驰,她默念着可不能有事,可不能有事——
她一想到少年那双湿漉漉的双眼,初见他时遍体鳞伤的模样,像是胸口被撕开了一般地疼。
宋枭野若死了,
她的任务算失败,她可怎么办?
难道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么?
还有,
宋枭野还没有风光回朝——
他还没有享受过更好的人生——
她——
少女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连同呼吸急促了几分,冷风灌进嘴里,逼出几分喉管的血腥味。
没有停,而是一口气跑到了营帐里。
那里烛火幽暗,满室都漫着浓重的血气。
姬瑞雪提着药箱子一路跑进去,屋里的人见是她来了,齐齐退了下去。
少女屏住呼吸,接近那道围了帘幕的卧榻,颤巍巍揭开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