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王柱子兴高采烈地走进沈家老宅。
“砚哥儿,人请来了,这位是郑秉文师父,乡治最好的掌墨师傅。”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精干的中年男人,身上斜挎着一个灰布兜子。
刚一迈进院子,郑秉文的目光就和沈砚撞了个正着。
他快走两步,来到沈砚面前,没有先谈正事,而是眼中带着一抹惊叹。
“这位就是沈砚沈壮士吧,失敬失敬!”
“没想到您就是县尉大人寻找的那位猎豹手,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王柱子立时挺起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沈砚将王柱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淡淡一笑。
县尉昨天才来过,他是猎豹手的事也只在青石塘村传开,根本不会惊动乡治。
不用说,一定是这小子透露出去的。
沈砚神色淡然,笑着拱了拱手,“郑师傅客气了,都是县尉大人抬举罢了。”
寒暄了两句,沈砚便开始交代他的想法。
他打算将老宅的土坯房改建为砖瓦房,在现有房屋布局的基础上再扩建两间出来,最后将院外的木格栅换成砖石院墙。
郑秉文听罢,在心里思忖了片刻,然后拿出随身的绳尺,在宅基上一步一量,嘴里还记着数。
“土坯改砖瓦,还要扩两间,院墙也换成砖石……这工程不小。”
心里盘算清楚,他抬头看向沈砚。
“按你所说,全用青砖灰瓦,木料也用扎实的的松木,算上工匠、运输,总开销大概要二百八十两。”
“工期嘛,怎么也得两个月。”
二百八十两!
王柱子在一旁听得舌头打结。
村里人起房子一般都是慢慢攒材料,自己出力,再找亲戚帮工。
哪有沈砚这么大手笔?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把全村的人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沈砚面不改色,摇着头说道:“两个月太久了,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内完工。”
“一个月?!”郑秉文差点儿把手里的绳尺扔了,“沈壮士,你这老宅子动工可不是小打小闹。”
“拆墙、地基、打坯、烧砖、上梁、盖瓦……哪样不要时间?”
“我连工带匠也就十个人,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沈砚一挥手,语气平静道:“人手不够可以从我们村里招工,再招二十人。”
“每天管一顿粟米饭,外加五个铜板,当天干完当天结现钱。”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直接把郑秉文和王柱子都震住了。
郑秉文在脑海里飞快盘算起来。
从十人到三十人,人数变为原来的三倍,确实能大大缩短时间。
王柱子更是激动地脸都红了,每天管饭外加五个铜板,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不得争着抢着来干活啊!
以往谁家起房子,顶多是给前来帮工的乡亲管一顿饭。
沈砚不仅管饭,还多给五个铜板。
这可不就是给村里人撒钱吗?
沈砚看着脸色不定的郑秉文,又加了一把火。
“用料你要帮我把好关,青砖要敲着响的,松木也要干透的。”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在一个月之内完工,我再给你加十两辛苦费。”
听到这里,郑秉文呼吸都粗重了。
他手中紧紧握着绳尺,在内心下了天大的决心。
“成!不愧是县尉大人看中的人,是个干大事的!”
“那我就把几个看家的徒弟全拉过来,一月之内,保证给你把新屋盖起来。”
沈砚脸上露出笑意,“好,那就拜托郑师傅了。”
敲定好细节之后,郑秉文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沈砚略一思索,沉声叮嘱道:“柱子,在村里招工的事暂且不要外传,等明日正午议事房开门之后,你再通知村里人来我家登记。”
沈砚与里正已经撕破了脸,想要对付里正,就绕不开李氏宗族。
想要对付李氏宗族,就必须团结其它村民。
而招工一事,就是团结村民最好的方式。
聚人心并不是简单的施恩于人,否则一着不慎就会招人嫉恨,恩人变仇人。
沈砚要做的,就是将李氏之外的村民跟他绑成利益共同体。
只要为他做事,就有饭吃,有钱赚。
若他有个闪失,那大家就只能饿肚子。
这可比当个散财童子高明多了。
王柱子将沈砚的话记在脑海中,点头应了一声,确认没什么事了才告辞离开。
这边王柱子刚出门,李朔就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院门口。
两人在门楼下打了个照面。
李朔神色意外道:“柱子,你怎么在这?”
王柱子笑了笑,打了个哈哈便转身离开了。
李朔也没在意,连忙来到沈砚面前,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砚哥儿,走,快去我家,吴掌柜亲自来收皮子了。”他压低声音道。
沈砚脸色一喜,但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转身往屋里走去。
再出来时,他手中拿着一张猎弓与一个箭囊。
就是昨天从叛军营地中缴获的。
“喏,这副弓箭给你,以后别老揣着弹弓进山了。”
“多谢砚哥儿!”
李朔大喜,连忙将箭囊背在背上,兴奋地摩挲着牛角弓梢,爱不释手。
随后,两人快步走出院门。
昨天沈砚离开村子后,吴掌柜也将那四张狐皮看了。
其中三张品相一般,但那张棕红色的狐皮可是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于是今天特意带着银子上门。
“沈小哥,又见面了!”吴掌柜见到沈砚进屋,连忙拱了拱手。
沈砚也是一脸喜色,扩建老宅可是一笔巨款,这下银子不就来了嘛。
寒暄几句,吴掌柜直入主题。
“沈小哥,四张狐皮我也看过了,不瞒你说,那张棕红色的狐皮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不,今天我也是带着诚意来了。”
吴掌柜话音落下,一旁的伙计顺势打开木匣。
里面竟是一块块雪亮的白银!
“一百两!四张狐皮,还有那麝香囊,我全收了!“
“放眼整个平漳县山货行,绝对没有人能出到这个价格。”
吴掌柜语气中带着一股势在必得。
李朔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不禁倒吸凉气。
这价格,几乎抵得上寻常农户几十年的吃穿了。
“好,那就一百两。”
沈砚点了点头,对这个价格自然满意。
他心里也清楚,吴掌柜之所以这么爽快,狐皮成色好是一方面,更重要是看在县尉的面子上。
就在这时,李三江极为隐晦地向他使了个眼色。
沈砚当即会意,想到了昨晚送来的那只猛虎。
“吴掌柜,我再多问一句,若是一套完整的虎货,在你这里价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