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涨红了脸。
    “这怎么可能?世子喜欢的明明是小姐,不然书房怎么会全都是为小姐作的画?”
    宋云棠扯了扯唇。
    “那画中人都没画五官,想必他不敢画他心中所想之人。”
    想到这些话,宋云棠心口堵的厉害。
    裴昭是极克制的温润君子,和她这个未婚妻独处时更是端方温和。
    可那天她撞见书房那幅没画上脸的神女图时,裴昭难得温柔地牵着她,低声求饶着。
    “只怪我手笨,这么久也没把未来夫人的面容画好,夫人不会怪罪我吧?”
    “怎么还不到大婚之日,不然我又何至于偷偷抱着画儿睹物思人?”
    看着裴昭眼底的深情,她动摇了。
    最初裴昭只是她最稳妥的选择,不必动心,相敬如宾地度完余生即可。
    这幅带着旖旎情思的画让她红了脸,也动了尝试接纳一人的心。
    直到撞见裴琰和裴昭对话那晚,她搜遍裴昭的书房。
    除了那件肚兜,她看还到一沓从未见过的神女图。
    四季变换,女子姿态各异,和那天撞见的不同,这些全都画上了五官。
    浓妆淡抹,明媚鲜活,全都是沈姝宁,连她脖颈处的一颗小痣都栩栩若生。
    那一刻,宋云棠笑得讽刺。
    夜晚的冷风灌入胸口,心底发寒。
    她想到第一次见裴昭,是裴夫人带着游学归京的裴昭来镇南王府。
    那天她被一群刁奴故意关在杂物间一整天。
    当她找准机会反击,打倒最后一个刁奴冲出杂物间,一身泥灰,毫无闺阁千金的体面。
    是裴昭上前挡住所有看戏的目光,用披风裹住了她所有狼狈不堪。
    她知道裴夫人撮合的意思,也知道裴家三位嫡子中除了刚因病去世的嫡长子裴清外,最耀眼的便是裴昭这位嫡次子。
    他容貌才情俱佳、性子温和体贴,从不与人红脸,每次来瞧她不仅会带新鲜玩意儿,还会格外关照她的衣食。
    那时她认真思考过,嫁给裴昭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她刚点头,孟姨便寻了个借口将她接去侯府。
    从此她与裴昭更加熟悉,一同哄孟姨喝药,一同应对侯府内外的危机,一同走过两载春秋。
    可这个让她决定真心托付的端方君子,却暗中爱慕寡嫂,甚至要为不可能的人守身如玉。
    寒意从心头蔓延开,如钻进骨缝的利刃。
    宋云棠失去控制地身体歪倒,额头砸在木榻上。
    明夏慌张地冲上前,扶起宋云棠,却发现她全身冷得像是冰块!
    唇色尽退,脸色白的吓人!
    明夏惊慌失措地哭道:
    “小姐!你怎么了?”
    她刚要喊人,窗外传来请安声。
    “世子爷,奴婢去通报。”
    听到裴昭到了,明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抹着眼泪急忙要爬起来。
    “太好了,世子爷还是记挂小姐的,奴婢去求世子爷来!”
    可外头传来女孩儿嘶哑的哭声。
    “二叔,你终于来了,阿娘额头好热,念念怕……”
    随即是裴昭紧张的喊声。
    “云棠,这会儿不是任性置气的时候,你先随我去瞧瞧阿宁……”
    裴念突然抱紧了裴昭,哭着摇头。
    “不要那个坏女人,她好凶,她会赶走阿娘和念念!念念不要那个坏女人靠近阿娘!”
    裴昭的伤只简单处理就过来了,这会儿强忍着身上剧痛,抱着裴念小声哄道:
    “念念别怕,你婶婶只是看着严厉,她很心善,不会赶走你们,二叔让她先给你阿娘看病好不好?”
    眼看裴念一个劲儿地摇头,哭得嗓子都要哑了,裴昭心疼地拧起眉。
    收回要敲门的手,裴昭转身开口。
    “来人!立刻拿本世子的名帖去请太医来!”
    今日云棠心里不顺,想必是吓到念念了。
    他心里暗道明日必须郑重提醒云棠,她嫁进裴家是务必要将念念视如己出的。
    听着门口脚步声朝偏院而去,明夏着急。
    世子爷还不知道夫人病得这样重。
    “世子爷不能走……”
    她赶忙要喊住裴昭,可手腕处一股凉意袭来。
    宋云棠拉住明夏,脸色虽苍白,可目光决绝,开口道:
    “再用一颗药就行,我能挺过去,别找他来,我嫌脏。”
    明夏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连忙忍着眼泪,转身去拿药。
    此时,回廊下,裴昭隐约好像听到女子的喊声。
    他停住脚步,突然想到宋云棠时不时复发的寒症,若是发作很受煎熬。
    有些不放心,他皱眉问一旁守夜的丫鬟道:
    “小姐今晚可还好?”
    丫鬟犹豫了一下,正想说出明夏着急找药的事,可一旁裴念就哭起来。
    “阿娘……阿娘……”
    嘶哑的嗓音让裴昭心疼不已,他连忙和丫鬟说道:
    “本世子先去偏院守着,这里若有什么事随时通禀。”
    很快,脚步走远。
    屋内,明夏着急倒热水,可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
    转头看到木榻上的宋云棠摔倒在地,明夏惊得叫出了声,手足无措地哭喊道:
    “小姐!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将失去意识的宋云棠扶上木榻,明夏焦急地冲去偏院。
    可还不等她通报,裴念的奶嬷嬷康氏就出来冷着脸将她拦住。
    “大少夫人病着,世子爷好不容易哄念念小姐睡着,世子爷吩咐不许任何人惊扰!”
    “我家小姐也病了!需要太医!我要见世子……”
    明夏白着脸要往里闯,却被康嬷嬷反手一记耳光。
    “世子有令,谁也不许进!再敢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夏没了法子,转身冲出东苑。
    除了这里,裴夫人那里还有太医守着。
    刚冲出门,明夏就撞上了一个拎着壶酒的老头。
    明夏吓了一跳,却被老者稳稳扶住。
    对面的丫鬟脸上还落着一个通红的掌印。
    他打了个酒嗝,眯着眸子问道: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带老夫进去。”
    看明夏愣在原地,老头又拿起酒壶喝了口,说道:
    “再不去,你家小姐的寒毒可要受不住了。”
    明夏猛地睁大了眼睛。
    “您老知道我家小姐的病……”
    只是这一身粗布领着酒葫芦的老头……
    顾不得多想,明夏拽住他的衣袖求道:
    “求您老救救小姐!”
    领着老头进了宋云棠房间,明夏的心依旧悬着。
    直到老头下针的手法,明夏方才长一口气。
    这怎么和小姐的手法有点相似?
    老头打了个哈欠,收起银针。
    “行了,没多大事,明天给你家小姐煎两副药,保证活蹦乱跳。”
    明夏看自家小姐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千恩万谢地送到院门口。
    没有多想,她连忙回屋守在自家小姐身边。
    而出了定西侯府的老头,摇摇晃晃走到阴影处的马车旁,没好气地用酒瓶敲了敲马车。
    “行了,还等着做什么?人没事了,赶紧走。”
    马车里,传来淡淡一声“嗯”,在夜风中格外凛冽。
    老头打了个酒嗝,没好气地哼了声。
    “看着我就闹心,赶紧走!”
    很快,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云棠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看到明夏脸颊上五道指痕。
    宋云棠拧起眉,眼眸浮起一丝厉色。
    “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