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英看到眼前众人,讶然:“你们这是?”
云既白几人神情冷然,步梨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只落在裴行之身上,见他安稳无事才松了口气,随即心头便被更大的怒火充斥。
裴行之被她拽着手就走,只来得及将凝露交给云既白,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云既白看看手里的凝露,又看向对面的素英。
素英察觉到他冷漠的视线,微笑说:“我又没伤他,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
“你同他说了什么?”云既白深知,若非裴行之出了什么事,步梨不会从沉睡中惊醒,醒来便慌里慌张开始找人。
素英摊手,随意将自己同裴行之的交谈说了说。
“你们人族还真是奇怪。”
闻言,云既白道:“不奇怪。”
只要是为了步梨的事情,放在裴行之身上都不奇怪。
自戕而已,哪怕是亲手将自己大卸八块,他都毫不怀疑那个人能做得出来。
虞子嘉注意到素英在一本书上写着什么,谨慎询问:“你在记什么?”
素英瞧了他一眼,毫不介意地将书举起放在他眼前,书封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人类观察手册》
虞子嘉将这一行字低喃念出,满头黑线,“这都什么鬼?”
素英随意道:“你们人族不也有记录妖族的种族习性书册吗,我只是借鉴了一下而已。”
“借鉴这个?”
“充分了解你们人族的行为及心理,将此传递给后来的小辈们,避免他们因对人族了解太少被伤害。”
素英嗤笑:“谁让我们植物一脉天生的缺心眼,比不得兽类凶猛,也比不上你们人族阴险狡诈、花言巧语、口蜜腹剑……”
几人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这一连串的成语给他们说得身上都有些不自在了。
叶舞站在旁边,询问:“所以你喊他来,是将他当成观察样本了?”
“聪明。”素英给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叶舞:“你观察到什么了?”
素英不语,叶舞上前一步,看到了那一页的批语。
——人族复杂心理与行为之飞霜君:一个执拗的、拥有真心却具有强烈回避心理、令妖无法理解的剑修(暂时版)。
下一行是:简而言之,这人死心眼。
叶舞咂舌:“够严谨。”
虞子嘉出声:“我们一样是人族,你为何只找他?”
素英转头看向他:“你也杀了你的道侣?”
虞子嘉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发出震天响的咳嗽声。
他举起手表示:打扰了。
这时,旁边的云既白开口:“前辈,介意我在此处炼丹吗?”
现在万事俱备,他觉得还是早早将事情解决为好。
素英道:“左前方有一处静地,你可以去那边。”
云既白礼貌道谢之后离开,全栖迟跟在他身后离去。
虞子嘉和叶舞本来也想跟上去,被素英叫住,“我觉得你这小男孩刚才说得不错,是需要了解更多不同的人物样本才行,你们留下来同我说说吧。”
虞子嘉瞪大了眼,小……男孩?他都八十了好吧。
他想反驳,但是在一个几千岁的妖怪面前,发现自己的年龄连对方的零头都够不上。
叶舞也被小男孩这个称呼逗笑了,在虞子嘉幽怨的目光下瞬间冷静地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素英看着眼前的两人,询问:“你们谁先来?”
叶舞率先道:“小男孩先来。”
虞子嘉:“……”
他有些郁闷,呵笑道:“我觉得小女孩先来比较好。”
素英疑惑:“你似乎很抵触这个称呼?”
虞子嘉皮笑肉不笑道:“前辈多虑了。”
“是吗?”素英瞧了他一眼,不多纠结,“既然不喜欢,那我叫你老男孩吧,或者老小子?”
他狠狠闭了闭眼,实在忍无可忍:“我有名字!虞子嘉!”
素英蹙眉:“鱼子酱?好奇怪的名字。”
“噗哈哈……”忍了很久的叶舞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虞子嘉:“……”
他想回人类世界。
……
另一边的步梨扯着裴行之来到一处草坪,周围很安静,花香四溢,蝴蝶飞舞。
裴行之望着面前之人的背影,方才同素英交谈时的果断荡然无存。
他十分小心谨慎地绕到步梨面前,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一眼看到了对方气红的眼睛。
“我错了。”他立马道歉,小心地去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阿梨,我错了,对不起。”
步梨:“你哪错了?”
裴行之立马回答:“不该擅自行动,不该不与你商量,更不该将自己的性命置之不顾。”
他身上有步梨的梨花印记,他完全不敢隐瞒自己方才的行为。
步梨抬眼盯着他,连连冷笑:“我觉得你一点错没有。”
裴行之一愣,从这句话可以听出她气得不轻。
“我……”
步梨双手环抱,笑容灿烂:“错了又不改,怎么能算错呢,你说是吧,姓裴的?”
裴姓某人:“……”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步梨,阿梨……我保证,没有下次了!”裴行之举起右手,并着四指准备发誓。
步梨一挥手打落他的手,怒声道:“誓言别乱发,天道规则可不管你的苦衷。”
“而且,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可言了。”
裴行之心头越来越凉,脑中思绪快速运转,绞尽脑汁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苍白解释说已经拿到了凝露,真的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是,你可是中州大名鼎鼎的飞霜君诶,你多有能耐啊,真是无人能及!”
步梨字字珠玑。
裴行之喉头哽咽,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故作锋利的言语,那讥诮讽刺的语气,在她眼底翻涌着的心疼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裴行之眉眼低垂听训,却看到了那微微颤动,泄露了她所有恐惧的指尖。
那一句句的阴阳怪气不是责怪,而是后怕,是怕到极处,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的愤怒。
裴行之感到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安抚她那颗受惊的心。
最终,只能迟疑地向前一步靠近她,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阿梨,别生气了,对不起,真的不会有下次了。”
步梨抚了抚胸口,实在被气得不轻,“我当然知道不会再有下次,可我气的是这一次。”
“我问你,如果她不是试探,而是真的要你去死呢?”
青年沉默了很久,只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不愿意!”
步梨急声呵斥他,一字一顿:“裴行之,我不愿意。”
她看着他,语气比任何时候都重:“这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裴行之忙不迭点头:“保证最后一次。”
他眼神温柔,低声说:“阿梨,谢谢你。”
步梨望着他,缓了声音,对他说:“裴行之,建立在爱人生命上的活不是真正的活。”
“我知道了。”裴行之乖乖应声。
沉默了一瞬,他忽然小声说:“可你之前……”
步梨身体一僵,木着脸:“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裴行之连忙道:“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