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装撕破了,给本宫更衣。至于你……跪去门口,什么时候补好,什么时候进来。”
齐鹫的嘴角还没完全扬起,心里刚开始小鹿乱撞,被勾吻毫不留情得一指挥,啪,小鹿撞死了。
齐鹫身侧的气压又低了下来,表情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磨了磨牙,阴测测道:
“勾吻……你知不知道你在指挥谁?你在以什么身份发号施令?你可知,你现在是在以下犯上!”
勾吻嗤笑一声,终于肯赏他一个正脸,飞给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讥诮眼神,轻声道:
“小九啊……先帝在时,本宫尚且敢肆无忌惮以下犯上,更何况是他勾誉。”
“以下犯上?就是犯上作乱,本宫也不是一次两次,又有谁能奈何我?”
勾吻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和缓,内容却十足猖狂,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极致的反差激得齐鹫头皮发麻,那点被她使唤的气性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有了两位真龙天子做对比,齐鹫的心情还奇迹般好转。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台阶下,劝慰自己:
其实,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张扬傲气如她,的确有对所有人颐指气使的资本。
“不乐意就罢,去把本宫的嬷嬷和掌事姑姑带来也一样。”
“小九握惯了剑,还是别去碰绣花针。也省得缝得破破烂烂,糟蹋了本宫的新衣。”
“届时,拿不出手,穿不出门,还不如一早丢了。”
齐鹫气得太阳穴突突得疼,却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自己今天一天受到的挑衅和刺激,用的理智和克制,比前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但他又能怎么办!勾吻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一言不合怼天怼地,浑身上下没有软肋全是逆鳞。
他能真按以往的脾气,去把嬷嬷给宰了?那勾吻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
况且,自己亲手缝补的衣服,和那些奴婢缝的,也能相提并论?
不就是打补丁嘛?他又不是不会,怎么就又开始瞧不起他了!
男人诡异的胜负欲被激起,至于刚开始纠结的身份不身份、合理不合理,都被抛诸脑后。
“宫装给我!”
他恶狠狠瞪勾吻一眼,语气不怎么好,动作也算不上温柔,打开扣在腕上的环扣,把她的外衣剥下来,又赶紧锁好,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勾吻转了转手腕,视线扫过被小心避开的包成粽子的右手,转而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锁扣和链条。
锁链很细,长短只够小幅度活动,工艺精致到像件艺术品。
椭圆形的环扣,内圈不大不小,刚好卡住她的腕骨,里边垫了一层柔软绒布,确保她不会挣脱又不会受伤。
勾吻啧啧出声。
这疯子说细心是真细心,说阴湿是真阴湿,要说这玩意不是他一早准备好的,打死她都不信。
勾吻慢悠悠晃了晃被牵扯的左手,扯出有节奏的碰撞声。
齐鹫肌肉紧绷,忍不住回头确认,勾吻依然在他身边。
勾吻漠然回视,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表情也逐渐转淡,声音恢复了平静:
“还不快去。”
没有逼视,没有恐吓,单单只是收回外放的情绪,足以勾起齐鹫刚压下的恐慌,让他想起不久前的崩溃瞬间。
齐鹫心一颤,猛地收回目光。
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她的神情分明在说,她没兴趣再陪他玩角色扮演了,她就快要收回她的关注,她又要无视他了……
齐鹫心脏狂跳,三步并作两步出去翻找针线,又快步折返回来,偷偷瞄了瞄勾吻。
勾吻已经背对他躺好,看不清神情,更不知道她满意与否。
齐鹫缩在门口蹲好,笨拙地穿针引线,还要时不时抬头去观察勾吻的反应,没一会就折腾了一身一头的汗。
甲胄磕碰摩擦的轻响,提醒着他今非昔比的地位,而潜意识里的服从和自卑,又让他不由自主的听话,两相碰撞,齐鹫脑中天人交战。
他是禁军统领,但也是她的小九……
最终,他牢牢记住了自己禁军统领的身份,选择用蹲姿取代跪姿,来保全自己的形象。
呵,他可是禁军大统领!跪着多丢人!
勉为其难地蹲好,是他最后的倔强,也是他对勾吻要求的最大程度的反抗。
齐鹫一边苦大仇深地敌视宫装,一边在心里强行挽尊,给自己洗脑。
这是自己撕破的,这是自己抢来的差事,不丢人……自己才没有被勾吻压制拿捏,不过都是自己愿意纵着她罢了!
【宿主大大……你……你还好吗?】
弱弱的电子音在勾吻脑海中响起,飙戏遛狗十分上头的勾吻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电子小宠物。
【非常好。刺激,带劲,过瘾。不无聊也不想死了。想驯狗,想看他哭!】
这男人的反差,狠狠戳中她的性癖,勾起了她的恶趣味。
她决定认真一点,在套路里掺点真感情了。
这样才方便再把人弄哭一次啊……
恢复连接有一阵子的016在气氛缓和下来后,终于敢抖着声音露头了。
天知道,它看到自己的那疯批宿主,被死死压在床上时,它有多害怕!
大反派的表情凶得像要吃人,宿主还不要命的反复挑衅刺激,冷着脸火上浇油,一副生怕反派不搞死自己的样子,它的主脑都快吓死机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稳占上风的反派突然崩溃,也不清楚宿主是怎么把反派的项圈系紧让他开始怕她的,更想不通反派和宿主怎么就能上一秒还水火不容,下一秒就能恢复表面和谐。
但这不影响它觉得宿主能力一流超级棒!
016星星眼,一脸崇拜,完全变成小迷妹。
【宿主大大你真的好厉害!大大不光在这种反派震怒的修罗场中全身而退!你居然还敢反客为主!把反派压到抬不起头!!!为宿主大大打call!!!】
勾吻掀了掀眼皮,调戏安抚了两下小马屁精,闭上眼调整表情,随后不经意转过身,把睡颜半遮半掩地露在外边。
齐鹫听到动静,马上屏住呼吸抬头去看。
她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整个人蜷在一起,左臂搭在头顶向后拉扯,看起来就别扭难受。
齐鹫放下只补了两三道的宫装,忍不住凑过去。
离得近了,他清晰地看到她眼下的黛青,抿起的唇角,紧锁的眉心,和散在脸上随着呼吸起伏的发丝。
齐鹫慢慢伸出手,将发丝挑开,动作和呼吸都放到最轻,却还是惊动了她。
勾吻刷地睁开眼,眼中没有刚睡醒的茫然迷糊,只有冷冽的寒光。她下意识去摸枕头下方,整个人警惕又应激,直到看清楚是谁才放松下来。
“是你啊……本宫还以为……”
齐鹫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过是离开她身边两年,她怎么就谨慎成这样……难不成她之前睡觉,都要在枕下藏刀吗……
“出去。”
齐鹫深深望了她一眼,看她有些懊恼地低垂下头,把瞬间的脆弱和敏感掩藏,又恢复了慵懒却又谁都不服的从容模样。
他手指微动,但还是克制住拥她入怀的冲动,留给她独处的空间。
他们没有照顾好她……她在皇宫的日子,可能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好过。
他必须得承认,他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