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思推开门,匆匆去往林尚书的书房。
离开屋子之前,他给乐烟景留下一句话,“一日三餐,我会让人给你送。”
阳光在地上划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林逸思走进阳光里,而乐烟景,待在了这间阴冷的屋子,同时失去了最后一个为她点炭的人。
林逸思记得父亲说过,韩云是妖,是从一面照妖镜看出来的。
如果洛渊是妖,那么扳倒将军府,将不费吹灰之力。
林逸思取下书房匾额下的照妖镜,坐上马车匆匆去往将军府。
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
成婚不是一个好差事,苏一冉没到三更天就被叫起来梳洗打扮。
昨晚还狠狠地搓了一夜的澡,全身都抹了香膏。
一夜折腾下来,皮肤如同新生的一样光滑,身上香得连自己都能闻到。
迎亲的花轿稳稳落地,红盖头限制了视线,苏一冉只能看着脚下一小片地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苏一冉低垂的视线里。
这只手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得像精心雕琢过的白玉竹节。
虎口和掌心处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印记,却丝毫不减这双手的美感,反而添了几分沉稳的力量。
阳光从轿帘缝隙漏进来,照得他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像溪流在白玉石下静静蜿蜒。
她将手放到洛渊手上,瞬间被温热的手掌包裹。
洛渊牵着她的手,她走下轿子的瞬间,风带来她身上馥郁的甜香。
洛渊的手握得更紧,就这样……再也不放开!
正厅的宾客满堂,红绸锦缎,洛老夫人在主座上,笑得眼尾开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的高呼声唱响,却被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打断。
“慢!!这个新娘不是人!!”
林尚书背后跟着一众的官员,旁边还有一个老道士。
林尚书声如洪钟,直指洛渊背后的苏一冉,掷地有声:“她是妖!”
台下一片哗然。
“什么妖?”
“这世上真的有妖吗?”
“肯定有啊,皇宫之前不就闹妖吗?”
“将军可不能娶一只妖为妻!”
洛渊瞥见道士手中的照妖镜,横跨一步挡在苏一冉面前,侧头对还在看热闹的南术道:“叫人。”
“哦哦。”南术一秒严肃,转身直奔堂下。
洛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来,朗声道:“今天是我将军府大喜的日子,林尚书若有不满,那也请改日再说!”
怎么能改日。
林尚书心道,就得今日,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让洛渊没脸当这个将军,乖乖把兵符交出来。
他高举着照妖镜,大声喊道:“此镜名为照妖镜,能找出妖的真身!!”
“还请将军让开,让大家看上一眼!如若不是,我林业,向将军跪下磕头赔礼!!”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劝道:“将军,你就让开让我们瞧上一眼。”
“若真是妖物,岂能容她祸乱人间,还是在我大乾将军府!”
“是啊将军,就让林尚书照一照,若真是误会,我等定要林尚书磕头赔罪,还将军夫人一个清白!”
苏一冉紧张地手心冒汗,“洛渊……”
洛渊的手绕到背后,捏了捏她的掌骨,安抚道:“没事。”
他侧头看向大堂墙上挂着的弓箭,青书意会,将弓取下来,交给洛渊。
林尚书在苏一冉入门时可是看清了,那是一只真真切切的妖,还是一支画笔。
虽然和林逸思说得有所出入,但洛渊娶妻娶一只妖,已经足够他发挥了,而且……看洛渊护着她的样子,是要和这只妖纠缠不清了。
兵部尚书:“洛将军如此相护,莫非……真如林尚书所言?”
“是啊,若非心中有鬼,何必惧怕一面镜子?”
“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若真是妖邪,今日便是为民除害!”
洛渊冷眼扫过众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咄咄逼人,我不护着我妻子,难道要推她到人前,让你们辩她是非!”
“今日我在,你们尚且听信林尚书只言片语,在将军府起哄闹事。
来日将士出征,你们是不是还要把军中女眷逼上绝路!让将士寒心!”
洛渊深邃的眼眸瞬间锐利如鹰,锁定在林尚书身上,“休在此妖言惑众。”
话未落,他持弓的左臂抬起,强弓满月,羽箭脱弦而出。
箭头金属的寒光划破长空,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羽箭穿透照妖镜镜心,箭头离林尚书的额头只差一寸。
林尚书喉咙发干,仅仅是一瞬间,后背便布满冷汗,他稳住声音,厉声质问:“洛将军,你敢伤朝廷命官!”
洛渊不由啧了一声,“林尚书伤哪了?莫不是被这箭吓破了胆?看来林尚书的胆气,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
林尚书脸色涨红,“洛渊,你别以为没了照妖镜我就拿你没办法!”
兵部尚书:“她是不是妖,让道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洛渊再次张弓,目光落在老道士身上,冷声道:“在我手中过个三箭,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我夫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质疑的。”
老道士眼看着箭头对准自己,背后陡然蹿起一股凉气,好似被阴冷的毒蛇盯上,随时都会咬你一口,注入毒液。
“不敢不敢。”他哆嗦着摆手。
利箭离弦而出,“嗖——”一声射中老道士。
老道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巍巍颤颤地抬手,箭只射穿了他的道冠,道袍上晕开一团湿迹,味道难闻。
宾客嫌弃地退开,“这道士是骗子吧,一点高人的风范都没有。”
“就是个江湖骗子!”
“也不知道这人安得什么心,洛将军可是护佑我大乾的战神,居然敢那么说洛将军!还在成婚那么重要的场合闹事,真是狗官!!”
“狗官!!看茶——”
林尚书下意识闭上双眼,一杯茶带着茶叶当头淋下。
粘腻的茶水顺着他的额发、眉毛往下淌。
更有一片茶叶不偏不倚,正好粘在他一边的眉毛上,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晃动着。
他精心打理的官袍被染深了一大片水渍,颜色狼狈,紧贴在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员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