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玥舒舒服服瘫着。
    只要不用早起上朝,她觉得住宫里也未尝不可。
    御膳房的山珍海味轮着上,宫人们伺候得无微不至,最关键的是,统统不花钱。
    三个孩子在外头把小吃摊当成了主战场,此刻那是一点儿也塞不下了,早被宫人抬去安置。
    她可不一样,方才只是随意垫了几口点心,此刻主菜上场。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珍馐美馔流水般摆满了宽大的紫檀雕花食案。
    配着宫中窖藏的玉泉春,啧……那滋味绝了。
    三个熊孩子不在身边聒噪,秦昭玥一个人大喇喇歪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
    丝竹管弦之声悠悠响起,身姿曼妙的舞姬身着轻纱。
    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水袖翻飞,暗香浮动。
    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美酒珍馐,真有几分夜夜笙歌的气象。
    前头三位皇嗣操劳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清晖殿。
    灯火辉煌、丝竹不绝,隔着翩跹的舞影,一眼就瞥见了喝得颊飞红霞、眼神迷离的老六。
    三人脚步一顿,齐齐立在了殿外的廊下。
    秦昭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初试圆满落幕,一切辛苦操劳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以前有大姐和二哥在上头顶着,她罕有这种能完全自己做主、挑大梁的机会。
    表面虽维持着一贯的沉稳持重,但内心深处那份巨大的成就感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畅快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在看到六妹妹此时慵懒肆意、醉眼朦胧的享乐模样时,那股豪情与满足感,“噗”地一下泄掉了大半。
    她这么辛辛苦苦、通宵达旦、案牍劳形……到底图什么?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方才虽觉有些疲累,但其实骨子里充满了干劲。
    此刻却像被抽走了主心骨,只剩下一种软绵绵的无力。
    然后那股泄掉的气,又悄然转化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怨念,让袖中的手掌越攥越紧。
    秦昭枢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她虽不如三姐那般事必躬亲,但这段日子也确实跟着处理了事务,累是实打实的。
    至于秦景湛,直接揣着手,对着殿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倒不算太意外,毕竟赈灾路上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位六妹妹的懒散。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还有口腹之欲和贪图享乐,属于是见怪不怪了。
    “走。”
    原本打算先行沐浴的秦昭琬冷冷吐出一个字。
    三人带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步入了殿中。
    丝竹声戛然而止,舞姬们慌忙停下动作,垂首退至一旁。
    殿内方才那靡靡的享乐氛围瞬间冻结。
    秦昭玥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眸子。
    不同于之前装醉,此刻她是真有些上头了.
    眼神朦胧,带着水光,像蒙了一层薄雾。
    秦昭琬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静地响起:
    “六妹妹真是好兴致。”
    秦昭玥挥了挥手,笑得没心没肺:
    “嗨!这不是见三姐姐差事办得忒圆满嘛。
    给咱大乾选出了这么多栋梁之才,我心里头高兴。
    特地摆这一桌,给姐姐庆祝庆祝。”
    “是吗?”秦昭琬的视线扫过案上那一片狼藉的残羹冷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倒是没见过给人庆祝,主人不到,自己先庆祝成这样的。”
    “可不是咋滴!”秦昭玥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醉态可掬。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秦昭枢忽然开口。
    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
    “六妹妹这怕是等得有些心焦了吧?
    毕竟三姐姐一直在忙碌,分身乏术,冷落了妹妹。
    妹妹一个人先喝上了,也是情有可原呢。”
    秦昭玥:?
    这话听着像是体贴,怎么透出一股浓烈的茶味呢?
    抬起头来,喝得有些发懵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四姐姐。
    怎么回事?
    这位向来万事不操心、只当背景板的四姐姐,今天怎么还突然茶艺表演上了?
    她撇了撇嘴,带着醉意的口齿有些含糊不清:
    “四姐姐……啧,你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她也是最近才咂摸出点味儿来,自己对这位四姐的定位可能有点偏差。
    四姐的策略看似“不争”,像算盘珠子,不拨不动。
    可要是把她这些年所有的“中规中矩”串联起来看,就能发现端倪。
    拨到她头上的差事,都能中规中矩完成,绝不出彩、也绝不会出错。
    永远能把分数精准控在及格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本身就需要极高的掌控力。
    想把“不争”演得浑然天成,就该像她秦昭玥这样,懒散得理直气壮、人尽皆知才对。
    偏偏还要费心费力去“控分”,只能说明这位四姐心里头,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小火苗的。
    秦景湛早就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呛声道:
    “藏什么藏?你就知道自己躲清闲享福,半点不惦记我们。
    我们仨忙活到现在,连口热乎饭都还没吃上呢。”
    秦昭玥闻言歪起了脑袋,醉眼朦胧中带着一丝纯然的不解,目光落在她五哥身上,
    “三姐四姐忙活那是正经差事。
    五哥你……你今天忙活什么去了?”
    语气里的疑惑真诚得近乎天真,仿佛在问“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
    秦景湛:!!!
    “你特么……”一股邪火“噌”地窜上脑门,脏话就要脱口而出。
    啪啪啪!
    秦昭玥猛地抬起手,在空中用力拍了三下。
    “来人!撤盘子!”
    候在一旁的宫人们立刻涌上来,将桌上的狼藉迅速撤下。
    紧接着又是一队宫人捧着热气腾腾的新菜鱼贯而入,眨眼间又摆满了一桌珍馐。
    秦昭玥斜睨着瞬间哑火的五哥,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是那吃独食的人吗?”
    唔……秦景湛傻眼了。
    看着桌上那几道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说明小六开席前就吩咐御膳房备着了。
    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说话能气死个人,可又实实在在的给留了饭。
    那股刚窜起来的怒气,“噗嗤”一声泄了个干净。
    算了算了……谁让他是当哥哥的呢?跟个醉猫计较什么……
    秦昭玥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像只斗胜的小孔雀,带着几分醉意的嚣张,
    “你们呐,就跟姐处。处不好,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