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仪对许嘉誉的“惯例”了如指掌。
过去两年,每次他“施舍”般地答应见面,总会故意迟到二三十分钟,让她像个傻瓜一样在约定的地方干等。
但是现在的她可没耐心。
几乎掐着下午一点整,她才不紧不慢地挽着邢野的手臂,出现在明月湾餐厅。
而此刻的许嘉誉,已经独自枯坐了整整四十分钟。
他盯着腕表上分针缓慢爬过的轨迹。
心头的烦躁疯长。
半小时前,他发过一次催促的消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他给自己设了最后时限:
再等半小时。
如果她还没到……
以后,他绝不会再主动给她任何见面的机会。
突然。
入口处的竹编屏风被人从外轻轻拨动。
许嘉誉下意识抬眸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书仪。
她穿着珍珠白连衣裙,款式简约却极显气质,腰线收得恰到好处。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精致灵动,宛如自带柔光的皎洁月光,清冷又夺目。
不可否认。
许嘉誉的心脏,被久违的、甚至更胜从前的惊艳感,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当初,他本就对她一见钟情。
但,这短暂的惊艳很快被更强烈的、被怠慢的不悦冲散。
打扮得再漂亮,也无法抵消让他空等近一个小时的事实。
他脸色微沉,正要开口质问她的迟到——
一只手臂,从书仪身后伸出,搭在了她裸露的、线条优美的肩膀上。
是邢野。
他站在书仪身侧,姿态闲适。
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近乎挑衅的笑意,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许嘉誉。
许嘉誉的表情,在看清邢野的瞬间,明显一怔。
显然。
他没有预料到,书仪会带着邢野一起来。
随即。
一股被愚弄的怒意猛地窜上心头,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无视了邢野,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刮向书仪,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怒和居高临下的判定:
“书仪,这就是你欲擒故纵的新把戏?特意带邢野过来刺激我?”
“我告诉你,没用。我已经和你姐姐订婚了,不管你做什么,耍什么花样,我都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
书仪冷哼了一声。
真是自作多情。
“许嘉誉,我想你误会了几件事。”
她从容地在许嘉誉对面的位置坐下,邢野则理所当然地坐在她身侧。
手从肩膀落在了腰间。
他很乐意欣赏许嘉誉眼底暗藏的锋利。
“第一,我今天来,不是来对你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和我姐姐订婚,我只有祝福。”
“毕竟,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第二,邢野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正在交往,一起出现,有什么问题吗?”
许嘉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盯着邢野。
后者则回以一个慵懒而挑衅的挑眉。
“第三,我今天之所以答应来,就是想当面告诉你——下次,不要再约我了。”
“毕竟,我现在有男朋友,而你,也有未婚妻了。这样私下见面,不合适。”
许嘉誉胸腔里那团因为漫长等待而燃起的烦躁火苗,被这番话猝然浇上了一桶油,猛地蹿高,转化为灼人的怒意。
但他多年刻入骨子的教养和习惯于掌控的上位者姿态,强行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压了下去。
他下颌线绷紧,眼神晦暗地盯着书仪。
不管她说什么,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换了种更高级、更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只不过这一次……
她的演技,确实精进了不少。
许嘉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我今天过来,不是为了谈这些。”
他刻意忽略了她关于“不再见面”的声明,将话题拉回自己预设的轨道,声音沉冷:
“是为了小雪的事。”
“星仪科技的核心技术,从始至终都属于小雪,当初项目团队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初始之火’,拿着所谓的专利起诉……书仪,是不是你为了报复小雪,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
“你和这家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当初就曾试图窃取小雪的成果,现在……是准备再来一次吗?”
面对连珠炮似的指控和毫不掩饰的怀疑。
书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第一个问题,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处境——你觉得,我能和一家背景神秘、手握核心专利、并且有胆量直接起诉如日中天的星仪科技的海外公司,扯上什么‘关系’?”
“至于第二个问题……”
书仪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撑在自己小巧的下巴上。
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几分纯然的无辜和……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许嘉誉:
“既然你和段意雪都如此坚持,星仪科技的核心技术专利‘从始至终’都是她的……”
“那——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许嘉誉被问得一愣,眉头锁起。
理智告诉他:
眼前这个在过去两年里为他痴狂、甚至显得愚蠢的书仪,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能量操控一场跨国知识产权狙击战。
但……
如果是书家在背后为这个外孙女撑腰呢?
他的目光锁在书仪无辜的脸上,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然而。
回答他的,只有无懈可击的无辜。
但在此刻的许嘉誉看来,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书仪。”
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无辜。”
“不管是不是你,也不管‘初始之火’背后到底站着谁,星仪科技,一定是小雪的。谁也拿不走!”
既然她想玩这种故作清高、欲擒故纵的把戏。
那他会让她玩火自焚,输得彻彻底底,血本无归!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动用许家所有的资源和力量,帮助小雪度过这次危机。”
他微微俯身前倾,逼近坐在对面的书仪和始终像守护神般立在她身侧的邢野。
“任何想趁火打劫、伤害小雪的人——”
“都是与我许嘉誉为敌,与整个许氏集团为敌!”
书仪要的,就是这个。
她点了点头,近乎诚挚的感慨道:
“段意雪听到你这段话,一定会很感动。我再次祝福你们——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白头到老。”
说完。
她不再看许嘉誉更加难看的脸色,拿起手包,对身侧的邢野道:
“我们走吧,这顿饭,吃得让人不太舒服。”
邢野自始至终都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
此刻才仿佛戏幕落下般,慢条斯理地起身。
他揽住书仪的腰肢,将人带向自己。
临走前,他甚至还有闲暇回头,对着脸色铁青的许嘉誉,勾了勾唇角。
许嘉誉看着两人相携离去。
背影亲密无间。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后,他胸腔里被强行压抑的怒意与难堪,才轰然上涌。
激得他胸膛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
可紧随愤怒之后的,却是一丝不安。
此刻。
书仪坐进邢野的跑车里,关上车门。
“我之前还担心,许嘉誉会对段意雪过于‘冷静’,”她
“看来,今天我们俩这出戏,效果不错。他果然在冲动和‘面子’的驱使下,表态要保她了。”
邢野发动引擎,嗤笑一声:
“接下来,就看许氏愿意为段意雪下多少血本了。”
“当然是越多越好。他下得越深,陷得越牢。我才好将他们,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