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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兄弟相称

    阿义亦觉胸中沉闷,便随着喝了一杯,又道:“官家对此又是如何说法?”

    “于国于家,官家自是要对金用兵,但却要与众位朝臣商议再定。可恨众臣想法不一,这是战是和实是难说。”

    “大宋百年基业,拥兵百万,对此丑虏欺人之举,尚有议和之想?”

    阿义摇头叹气,继而又笑道:“此般国家大事,岂是我一下人所能乱讲?该罚该罚。”举杯一饮而尽。

    铁犁亦仰头大笑,说道:“我铁犁蒙官家青睐,知交数年,亦得赐荣华,但论来也是彻头彻尾的平头百姓,且陪你喝得一碗。”仰脖又是一碗下肚。

    “铁弟岂能与我同论?听说当年的康王被扣金国,遭金贼百般刁难,幸得铁弟大展神威,独战金廷十大高手,更一举擒得金主那老贼,迫使金国放归王爷。”

    “那一战着实痛快。我自抱必死之心以护得王爷周全。王爷亦是将身家性命抛到脑后。不料,那金主被我出招擒得,想是吓破了胆,事后竟如约放得我和王爷回归大宋。”

    “这一战真是长我大宋国威,大快人心。来,我敬铁弟一杯!”二人抬手互碰,对饮而下。

    铁犁放下酒碗,说道:“说来都是陈年旧事,虽是痛快,于今日之形势却毫无用处。”

    阿义见铁犁嘴上虽言平头百姓,心里实是时刻挂念着朝廷,只是这朝廷想来让人心堵,便转言道:“若说当下形势,眼前却有一事,便是这伍公子,铁弟却是如何打算?”

    “过不多日,我还需赶去金国,东儿自是不便留在此地,我已有打算,不过……”铁犁却未说下去。

    阿义见状,亦不追问,说道:“我怕黄成子若是知道伍公子尚在,再使甚诡计加害,却是不得不防。”

    “正因如此,不能留在此地,我已想得去处。伍大哥、伍大嫂含恨自尽,东儿是唯一的血脉,誓要保得平安,故此东儿今后的去处,便是官家相问,我亦不会相告。”

    阿义点头道:“如此最好。只是官家若真是问起,你若不说,官家岂不怪罪?”

    “官家若因此事怪罪,却是不怕。”

    “此刻康王已登大位,只是平日里‘王爷’叫惯了,有时还真是忘记改口。”

    铁犁自是明白阿义话外之意:赵构既登皇位,说话行事自是小心为好。

    当即笑道:“当年白先生在塞外巧得《九接佛风谱》,自是静心苦参。佛谱所载上乘武学实为一域外高僧用上古篆字铸于铁钵内壁,不但字奇难识,文词亦颇为难懂,以白先生之文才武功,竟自屡遇滞阻。无奈之下,邀得医隐同赴汴梁去寻文隐,共行参悟……”。

    阿义知道他口中的“白先生”是武隐白玉蟾,医隐便是他的义父风六合,文隐却是当世大儒范鸿,三人世称“三隐”。

    正想着三位当世高人聚首汴梁,定是惹得朝野瞩目,耳听铁犁续道:“我当时恰得与义父同行,而康王正在文隐府上求学,得以相识。不过,当时只知他叫赵构,不知他是皇子。三位高人既醉心佛谱,自是无暇顾及我两个毛头小子。康王天生喜欢舞文弄墨,书画悟性极高,而我却独独喜好耍枪弄棒,这是我俩不同之处。除此之外,却是尽能耍得一处,玩闹起来忘乎所以。日则同戏,夜则共榻,三个月下来,真是形影末离。”

    铁犁抬手又尽一碗酒后,接着说道:“至今却还记得分别时,康王竟如女儿家一般哭起,拽住我的衣袖不放我走。至此以后,又曾数次相见,也知道他是当今皇子。但他在我面前却从未显出皇子之尊,我心中待他亦是童时玩伴,一个多日不见便会挂念、见了便会无话不谈的知己兄弟。”

    说到此处,自行把酒满上,随后又道:“两年前,接到白先生口信,让我随同康王前往金营。不为别的,就冲满朝百官无人敢去,康王能挺身而出的这份胆量,我铁犁自是义不容辞。金国一行,世人都说我铁犁义勇盖世,我却敬佩康王有大节,胆识超人。相交多年,又同经生死一劫,康王待我却是密于常人,他也因此行得老官家器重,不断委以要务,于是便留我在身边,助其办些粗力之事。铁犁虽是粗人,但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却也着急,倘若能借此为天下百姓谋福一二,亦不枉人世走一遭。”

    仰头又尽一碗,正色又道:“不过,若是来日天下太平无事,他康王不需用我,我自会离去,绝无二言。在我心里,王爷也好,官家也罢,他就是他,名叫赵构。而我铁犁,本是江湖游子,耍拳练棒之余,水酒一坛,足慰平生。”

    阿义听他如此一番陈说,知道绝不是酒多乱言,实是心底挚情所发,当下说道:“你与官家一文一武,巧得机缘,修得这等交情,却是羡煞旁人。”

    言罢,举杯欲饮,却见铁犁酒碗已空,便即笑道:“却是糊涂,只顾得说话,忘得拿酒了。”连忙起身去得后屋,又提得两坛酒回来。

    铁犁把坛启封,将酒倒满,两人接着前言复谈起来。

    大碗对杯,虽是一快一慢,却也不知不觉中又已喝尽两坛。

    阿义复欲取酒,忽听右屋啼声传来,知是伍东在哭闹,二人遂至右屋,但见小伍东坐在床上,床前一丫环正持匙喂羹。不多时,想是腹饱,泣声渐止,不消片刻竟已沉沉睡去。

    经此一扰,又见阿义已现醉意,铁犁便独自回屋,不待仆人拾掇完毕,斜斜靠在榻边已然睡着。

    一觉睡得倒沉,直到酉时,才被伍东哭声闹醒。出得屋来,但见两个丫环虽是忙进忙出,却已不似晨间那样手忙脚乱,一番哄逗,伍东竟转哭为笑。

    铁犁迈步进得屋内,待立得床前,发现伍东虽是稚笑不止,眼睛却是不住四下里张望似有所寻,显然是在寻找娘亲。

    见此情景,铁犁不由心下发酸,口中却道:“来,铁叔叔抱一下。”伸手抱起伍东,忽地又自言道:“这‘叔叔’二字听来实在别扭不顺,不若‘大哥’听得耳顺,以后就叫我大哥吧。”

    刚刚进得屋内的阿义闻言急道:“这怕不妥,铁弟既于伍大侠兄弟相称,又岂能与东儿再称兄道弟?”

    “我与东儿上次相见之时,他尚不会叫哥叫叔,更不会记得我是何人,而今日既能开口相称,便是今日正式相识。我与伍大哥,亦是从相识之日起兄弟相称,如今与东儿本当如此,正可续得这兄弟之情,又有何不可。来来,叫铁大哥。”

    如此论法顿把阿义三人听得懵住,却见伍东撅起小嘴,眨眨眼睛,叫道:“铁……大哥,铁大哥。”

    只这一声,喜得铁犁将他高高抛起,接着再抛,几番上下,逗得伍东嘎嘎笑起。

    这相差二十几岁的兄弟两个玩耍半天方止,待铁犁离开,伍东寻娘不着,又是哭闹一番方收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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