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偃师,嵩山雄浑的山影便压入眼帘。与华山的奇险峻秀不同,嵩山更显厚重磅礴,如巨人盘踞中原腹地,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官道上往来人马明显增多,各色服饰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佩刀带剑,神色各异,或警惕,或傲慢,或好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躁动。
华山派一行人的到来,引来了诸多目光。有相熟的小门派上前拱手寒暄,言语间不乏打探;也有如嵩山派巡查弟子般,身着统一黄衫,神情冷峻,查验路引时带着审视,虽依礼数,但那隐隐的高人一等之态,令人不适。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哼,看这架势,倒像是来朝贡的。”梁发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被孙师叔一眼瞪了回去。
陈实默然观察。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仅来自嵩山派,更来自这汇聚了各方势力的复杂环境。他越发谨慎,将“希夷”心法用于感知周遭,竟能隐约察觉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窥视和窃窃私语中提及“华山”、“药材”、“闽地”等词的片段。宁中则的“感而遂通”,初显其效。
队伍被安置在嵩山脚下的一处别院,虽宽敞,却明显有嵩山弟子“协助”看守,美其名曰保护安全。孙师叔面沉如水,吩咐众人不得随意走动,静候会期。
当夜,别院偏厅,岳不群召集核心弟子,做最后叮嘱。他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嵩山已至,龙蛇混杂。左冷禅师兄雄才大略,然其手段…诸位需谨言慎行,一切以门派声誉为重。若有挑衅,能忍则忍,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剑。”他特意看了陈实一眼,“陈师侄,你身份特殊,近日恐有风波,务必小心。”
陈实心中一凛,掌门此言,似有所指。他躬身应道:“弟子明白。”
果然,次日清晨,风波骤起!
一名负责照料马匹的嵩山弟子突然暴毙于马厩旁,死状凄惨,面色青黑,七窍留有细微血痕,竟是中了剧毒!更令人震惊的是,在其紧握的手心中,发现了一小块撕下的布条,上面依稀可辨一个模糊的火焰纹饰!而死亡时间,经嵩山派随行郎中查验,断定就在昨夜子时前后。
一时间,别院内哗然!火焰纹饰,与日前荒丘袭击华山派的贼人标记一致!
“好啊!”一名嵩山派的领头弟子,名叫钟镇,面色铁青,带人直闯华山派住所,厉声道:“岳师叔!此事你作何解释?为何杀害我嵩山弟子的贼人标记,会出现在此地?还偏偏是你们华山派入住之后!”
劳德诺在一旁,面露“惊怒”与“悲痛”,颤声道:“钟师兄息怒!此事定然有误会!我华山派怎会做此等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话锋一转,似无意道:“不过…昨夜子时,陈实师弟似乎曾外出良久,不知…所为何事?”他将矛头隐晦却精准地引向了陈实。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陈实身上!其“闽地”出身,精通药石,昨夜“行踪不明”,与毒杀、火焰纹饰这几条线索被巧妙地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极具误导性的画面!
岳不群眉头紧锁,宁中则面露忧色,孙师叔眼神锐利如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陈实心中巨震,瞬间明白,这就是劳德诺的终极杀招!构陷他与“外敌”勾结,毒杀嵩山弟子,一石二鸟,既能除掉他,又能重创华山派声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抱元步》的心法自然流转,压制住翻涌的气血,灵台努力维持一片清明。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面对钟镇咄咄逼人的目光,平静道:“钟师兄明鉴,弟子昨夜确在院中练剑,并未远离住所,更未曾到过马厩。此事,同院的施戴子师兄可为证。至于这毒…”
他目光扫过地上尸体,结合昨日听闻的嵩山弟子死状,心中快速分析:“面色青黑,七窍血痕,毒发迅猛…此毒似是‘鹤顶红’混合了某种蛇毒,绝非弟子所能配置。且火焰纹饰出现在死者手中,更是蹊跷——若真是弟子所为,岂会留下如此明显证据?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但他空口无凭!关键需要证据!
就在此时,他心中一动,想起劳德诺昨夜曾以“探望”为名,接近过马厩!而劳德诺平日有使用一种特制熏香的习惯,气味独特!他立刻对孙师叔和岳不群躬身道:“掌门,师叔!弟子恳请查验死者指甲缝垢与口鼻残留,或可找到真凶痕迹!此外,请允许弟子检查本派所有人员随身物品,以证清白!”
此言一出,劳德诺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
岳不群与孙师叔交换了一个眼神。岳不群沉声道:“钟师侄,为证清白,我华山派愿全力配合调查。但请公允,若查无实据,也请贵派还我门下弟子一个公道!”
钟镇冷哼一声,勉强同意。
陈实在孙师叔陪同下,仔细查验尸体。他屏息凝神,将“希夷”心法运用到极致,感知力提升到巅峰。果然,在死者指甲缝中,发现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于院落土壤的暗红色泥屑,且带有一丝极淡的、与劳德诺熏香相似的气味!同时,在死者鼻腔深处,他用银针小心翼翼刮取到少许未完全吸入的粉末,经他辨识,正是那种混合剧毒!
“孙师叔,请看!”陈实将发现呈上。
孙师叔目光一凝,立刻下令:“搜查所有人随身行李及住所!”
劳德诺强作镇定,但当搜查弟子从他枕下暗格中搜出一个材质特殊、内壁沾有暗红色泥土和剧毒残留的小瓷瓶,以及一块与死者手中布条材质完全一致、绘有完整火焰纹饰的布料时,他脸色瞬间惨白!
“劳德诺!你作何解释!”孙师叔厉声喝道,气势勃发!
“我…我这是被栽赃的!”劳德诺慌乱狡辩,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别院外某个方向。
“拿下!”岳不群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就在华山弟子欲上前擒拿之时,劳德诺猛地暴起,身形如电,竟直扑陈实!他自知阴谋败露,竟想挟持陈实或杀之灭口!他五指成爪,指尖泛着幽蓝光泽,显然淬有剧毒,速度快得惊人!
这一下变生肘腋!众人惊呼!
陈实只觉一股腥风扑面,死亡气息笼罩!但历经多次生死考验,他心志早已坚毅无比!《抱元步》的步法几乎本能踏出,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同时《希夷剑法》“感而遂通”的意念流转,不硬挡,不直视那毒爪,而是凭借超常感知,捕捉其劲力轨迹,长剑划出一道玄妙圆弧,并非格挡,而是贴着手腕一引一削!
“嗤!”
剑光闪过,劳德诺衣袖破裂,手腕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直流!他惨叫一声,毒爪攻势顿散。
孙师叔已然赶到,一掌印在劳德诺后心,将其打得吐血倒地,瞬间制住。
“封住穴道,严加看管!”岳不群下令,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陈实身上,眼中赞赏与欣慰之色一闪而过。“陈实临危不乱,洞察细微,辨明真凶,有功于门派。”
钟镇等嵩山弟子见状,面色变幻,最终拱了拱手:“岳师叔明察秋毫,是我等鲁莽了。此事,我嵩山派必会查个水落石出!”说罢,带人悻悻而去。
风波暂息。陈实背心已被冷汗湿透。刚才电光火石间的反应,正是他多日苦修,将步法之灵动的“动中静”,与剑法之预判的“感而遂通”初步融合的成果!
当晚,岳不群单独召见陈实。
“此次你做得很好。”岳不群语气温和,“不仅洗刷了冤屈,更维护了门派声誉。劳德诺之事,牵连甚广,背后恐有更大图谋。你需有心理准备,嵩山之上,恐还有更多风波。”
“弟子明白。”陈实恭声道。
“经此一事,你的剑法心性,已堪大任。”岳不群沉吟道,“待嵩山事毕,回山之后,你可入‘剑气冲霄堂’后阁,参阅《紫霞神功》入门心法。”
《紫霞神功》!华山派镇派内功!
陈实心中剧震,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和期许!
“谢掌门!弟子定当努力,不负厚望!”
退出房间,仰望嵩山夜空,星月无光,山风呼啸,如巨兽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