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你听我说嘛……”
内院某处,洪子期正一脸讨好地拉着卢雨燕的小手。
“我不听不听不听!”卢雨燕甩开他的手,气得直跺脚,“哼,是你说你忘记了外出历练,所以我才陪你的,那李清瑶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最讨厌她的,她就是个贱人!”
“我也很懵啊,我昨天是去青云堂接任务来着……但是,我刚到那儿就被李清瑶拦住了,非让我和她一起组队!”洪子期一脸无辜。
“那你就不能拒绝吗?”
“人家是院长亲传,还是执令者,我要是拒绝了……不是太得罪人了嘛!”
“她已经不是执令者了,你怕她做什么!”
“我当然不是怕她!”洪子期脸上写满了苦口婆心,“雨燕,你想想看,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太仆家的千金。而我们总要出学,现在要是能和她交好,将来也总会有许多方便!”
“哼,我们有手有脚的,应该凭自己的努力自强不息……何需仰人鼻息?”卢雨燕冷哼,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反正,我不会讨好她的!到时候你也不准讨好她!”
见对方默许,洪子期笑了出来:“大家都是同门,什么讨好不讨好的!”
卢雨燕又哼了哼:“恐怕到时候由不得你哦,李清瑶那么嚣张跋扈……”
洪子期不由得想到那如青莲一般幽寂的姿仪,下意识地为李清瑶辩解:“我感觉她可能只是做执令者的时候比较严厉,并不是真坏。”
“你说什么?”卢雨燕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她就是坏种!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没有没有!”洪子期连连摆手,“雨燕,你想哪儿去了,我对你一心一意的!”
卢雨燕冷冷地抓住洪子期的手:“好,那你跟我说,李清瑶是个贱人!”
“李清瑶是……唉,人家又没得罪过我,我干嘛骂人家呢!”
“你不说?你看她好看就不舍得骂了是吧!现在就向着她了,那她到外面的时候万一欺负我,那我不得被欺负死!”
卢雨燕眼睛一瞪,顿时酸意冲天,闹了起来。
洪子期感觉自己真是有苦难言,心里有些不耐烦,他实在是不明白,卢雨燕为什么总是搞这些无聊的服从性测试,而且每次都迅速滑坡,贷款他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对他进行道德谴责……按着他的头。
“雨燕,如果李清瑶敢欺负,我一定为你出头!我不惯着她!”洪子期按捺住内心的烦躁,耐心哄慰。
可是他越是哄慰,就越是想起了李清瑶那清冷绝尘的模样。李清瑶这个人就算跋扈了一点,但看起来就不像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的女生。
……
“……今天天气不错。”
莫愁湖边,李清瑶扭头对岳灵儿笑笑。
“是啊,今天天气很好。”岳灵儿跟着笑,“适合出来走走。”
“你今天怎么想起来陪我了?”
“师姐你内伤初愈,我担心你的身体。”
两人一问一答,彼此却又心知肚明。
岳灵儿上午又来拜访李清瑶,根本目的是维持两人的“友情”,再怎么说,李清瑶给了岳灵儿许多宝物,岳灵儿也得有所表示才是。
并且,叶天来昨天没有去找她,她也不想先低头去找叶天来。
拜访李清瑶后,李清瑶提出一起出去走走,岳灵儿自无不可,两人就一起走到了莫愁湖边。
莫愁湖作为月痕内院的内湖,水域颇为开阔,深不可测,景致绝佳。每当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碎银般的波光粼粼,平添几分烟波浩渺的意境。
同时,莫愁湖还是月痕学院甲级班弟子平时切磋之地。
若无特殊的灵器,普通人必须要使用灵气托住自己才能踏足于水面上。所以内院弟子们想在水面上战斗,必须要时刻一心二用,这可以有效的锻炼他们对于自身灵力的掌控。
并且,湖水可以缓冲灵力的冲击,不会对周围造成破坏,一般人可以任意施为尽情释放,因此这里是内院最受欢迎的比武场。
此刻湖面上大约有十来个人正在两两切磋,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持未开锋的兵刃。
李清瑶似乎对这些切磋感兴趣,找了个地方和岳灵儿坐下。
“我看你心情不悦,是不是和他吵架了?”李清瑶淡淡地问。
“没有……”岳灵儿心里有些憋屈。
她是和叶天来在冷战,但冷战的原因偏偏是李清瑶!
这让她心情十分复杂。
“是嘛,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与人战斗。”李清瑶抬了抬下巴,“要不我陪你试试?”
“师姐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两天还是以休养为主吧。”岳灵儿犹豫片刻便婉拒了。
担心李清瑶的身体基本是幌子,李清瑶毕竟是家学渊源,武学功法的等级都不低,岳灵儿主要是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李清瑶,那就太丢脸了!而且之前被李清瑶打断肋骨重伤本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个混蛋下手超狠的!
对啊,喜欢我还对我下手这么狠辣,果然心理变态,得不到就想毁掉是吧!
不过,虽然婉拒了李清瑶的对战邀请,但岳灵儿并未拒绝李清瑶的提议。
她跟李清瑶耳语几句,便飞身跃入莫愁湖中,找了处宽阔无人之地,将自身三重天的气息全部释放。这是内院不成文的规定,是“求战”的信号。
虽然岳灵儿刚突破没两天,但得益于李清瑶的丹药,她此刻的气息十分稳固。
岳灵儿求战,不多时便有人回应。对方是二重天第九层巅峰,心想岳灵儿刚刚突破,自己应该能在对方手下多过几招,没准也能找到突破的契机。
李清瑶安静地站在湖边,一身青衣,摇曳生姿,清秀天成。让人不禁觉得这等美人只可远观,走近了都是一种亵渎。
湖边不乏看热闹的人,他们看见李清瑶,皆是面色复杂地努努嘴,没有一个上前打扰。
无论是对方往日的孤僻,还是飞扬跋扈,亦或是对方写出入道之作的天才,都导致李清瑶在学院里没有任何亲近的朋友。
不多时,岳灵儿轻松击败对手,再次发出求战的信号。她此番并不止是为了泄愤,还是想找机会试试梦想了许久的三重天的力量。
岳灵儿一连战了三场,李清瑶就默默看了三场。岳灵儿战完后有些疲倦,便又回到李清瑶身边,两人坐在莫愁湖边继续谈笑。
李清瑶和岳灵儿同行的消息很快就在内院小小的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之间的龃龉,所以不少人纷纷假意路过,实则好奇围观。
莫愁湖边,陷入了此前未有的热闹。
“李师姐,岳师姐!”
洪子期的声音从身前响起,他的身边跟着一位还算靓丽的女子。
“是你啊。”李清瑶淡淡的看着来人。
“他是你外出任务的队友?”岳灵儿认出了洪子期以及对方身边的卢雨燕。
“对,三重天第二层。”李清瑶轻描淡写,“实力还不错,我曾经见过他的剑法,确实少有的飘逸灵动。”
李清瑶的夸奖让洪子期忍不住咧起了嘴角,他从未听说过李清瑶看得起哪个人,何况这是出自月痕第一美人之口。
而且,对方看过他的使剑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早就关注到他了?洪子期忍不住心思起伏。
他自觉剑术造诣一般,虽然有一门品级不低的家传剑法,但他本人并不是很有剑术天赋。不过作为月痕学院少有的三重天佼佼者,心里自然有一股傲气。心想即便自己剑术造诣一般,也比一般人强得多。何况李清瑶是在夸他的剑招飘逸,而非剑法超群。
可即便如此,洪子期也有了些卖弄的心思。
简单地和李清瑶岳灵儿两人打过招呼,忽见朋友郝昭阳也在,便拉着对方要比试剑法。郝昭阳是三重天第一层,实力也稍逊于自己,是个不错的对手。
因为只是切磋,两人使用的都是无锋剑,只要使用灵气护身,即使被刺到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李清瑶微微一笑,青衣轻晃,看着两人的切磋。岳灵儿此刻无所事事,自然不会提前离开。何况三重天的对决,确实会比一般人的比试精彩。
洪子期挥起长剑,抖擞精神。在李清瑶、卢雨燕以及岳灵儿的面前,他没有输掉的理由。
而同为男人,郝昭阳自然明白对方的小心思。他原本还想在卢雨燕面前给对方些面子,输个一招半式,也算是报了上个月蹭阅对方《倾城逸闻》以及那个什么不可明说之书的情谊。
他也知道对方要和李清瑶组队,也需要在李清瑶面前露一手。
只是随着两人你来我往,郝昭阳感受到洪子期的剑势似乎越来越重,好几次差点使他受伤,心中不免恼怒。
如果只是卢雨燕在现场就算了,现在月痕双姝都在一旁,作为男生怎么会真的甘心落于人后,做了其他人的踏脚石?
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耍帅耍到我面前来了是吧,等着瞧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妈的,这厮居然真下狠手!
又过了好一会,洪子期和郝昭阳都在暗暗地骂。他们都能感到对方此刻毫无留手!
“晶碧灵影!”
洪子期腾空而起,咬破手指,将一丝鲜血抹在剑上,顿时无数青色剑影划破长空,居高临下!
啊,这不是中中品的武学吗?好你个洪子期,居然连家传压箱底的绝招都拿出来了!
郝昭阳怒吼一声:“我跟你拼了!风极盾杀!”
一道金色劲风瞬间在郝昭阳的剑尖前凝结,结成一个个巨盾,冲击着洪子期的青色剑影。
“砰!砰!砰!”
巨盾和剑影的冲击,发出了一道道震耳欲聋的轰鸣!
“哇,这两人也太过了吧,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切磋而已,这是要玩命啊!”
“这也太危险了,谁去喊路先生过来?”
岸边的众人议论纷纷,卢雨燕更是给情郎捏了一把冷汗,脸色发白。她心想两人不是好兄弟么,怎么打成了这样,简直和仇敌似的!
“我赢了……”
洪子期嘴角一咧,终究是他的晶碧灵影更胜一筹,他破完郝昭阳所有的风盾,长剑正携数道剑影。
这一刻,他已经想象出了郝昭阳被他轰退溃败的画面,他已经想象出了说“承让”时那淡然和谦逊,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面对李清瑶和岳灵儿时那嘴角的弧度!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得意地看了眼湖岸边。
只是看了一眼,便一眼万年。
李清瑶站在湖边,侧过脸好像在跟岳灵儿说着什么。
清绝的脸蛋倾城一笑,温柔晏晏,晶莹的眼眸里折射着粼粼波光,脉脉盈盈。一身青色罗裙气质清幽,仿佛湖边一朵绝美的青莲,绽放着无数芳华。
微风吹乱了她的万千青丝,她低眸撩发,然后抬头对洪子期惊鸿一瞥,似有羞喜之意,顾盼生辉,希世无群。
须臾之间,洪子期忘了今夕是何夕。
“噗”的一声,郝昭阳的长剑没入了洪子期的身体。
“呀!”最先反应过来的卢雨燕一声尖叫。
“啊呀,好惨啊。”李清瑶掩口轻呼。
看吧,意外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她轻声。
只有阿福听见了这句魔鬼的低语。
随着这一剑没入,溅出的鲜血让郝昭阳顿时清醒。他慌忙丢下剑,抱着洪子期摇晃。
“子期、子期!你挺住,你不要死啊,你不要离开我!”
洪子期疼得都运不起灵力了,直抽冷气:“我他妈没死呢……快,给老子止血啊!”
“噢噢噢噢,好好!”郝昭阳以公主抱的姿势把洪子期抱到湖边,然后连忙把灵力灌输进去。
卢雨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也想将自己的灵力尽数送进洪子期体内。
“别动。”岳灵儿连忙喝止,“两个人的灵力只会让他伤的更重!来人去叫路先生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李清瑶搂了搂卢雨燕的肩膀,镇定地安慰。
卢雨燕恍若未觉,只是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洪子期。郝昭阳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是洪子期依然血流不止,甚至逐渐陷入昏迷。
“稍微让开些,我来救他。”
李清瑶终于出手,她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紫色丹药,放进洪子期口中。
“守脉丹!”当场就有人认出来。
颇为有名的第四品丹药,危急时刻能保命的东西。价格高昂,外面普通人家数年的积蓄才能买得起一颗。
“李师姐居然把这么贵重的丹药都拿出来了!”
“师姐仁义!”
“我就说了,李师姐一直都是好人,她之前只是严格而已!”
“就是,最烦那些说李师姐坏话的人,有本事不要去她的入道作前参悟啊!”
“洪子期这条命肯定是能保住了,运气真好,有这种丹药给他吊命。”
岸边众人皆是庆幸。
“你休息一会儿吧。”岳灵儿安慰郝昭阳说,“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大家都是你的证人。”
她心里同样累极,这样一来,风头又让李清瑶抢尽了!
可真没办法,她可变不出守脉丹。即使有,她毕竟也不是李清瑶这样的有钱人,不会舍得这样拿出来。
这个洪子期怎么搞的!眼看就要赢了,最后中什么邪法了吗?怎么突然发起呆来?
“谢谢岳……师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把灵力给散开了……”郝昭阳撤掉灵力输送,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解释。
但有李清瑶的丹药和岳灵儿的安慰,他此刻终于安心了不少。
李清瑶跪坐在洪子期身前观察,灵丹刚入口,他伤口的血便立刻止住,并且伤口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我死了吗……”
“我居然死的这么窝囊……”
“雨燕看见了吧……还有,李清瑶……”
“我死的这么窝囊,肯定要被笑死了……”
“可恨,我不想死了,我真的不想死啊……”
洪子期意识一片朦胧,缓缓地张开眼睛,眼前好像是一位绝美的仙子。
青衣飘飘,姿容绝代。清眸含芳,绵邈流光。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青衣的仙子?”
洪子期头昏脑胀,只觉得眼前的这位仙子好眼熟。
“醒了?”仙子脸色依然清冷,缓缓地扶他起来,“我这里还有一颗天养丸,你先吃了吧。”
洪子期浑浑噩噩,嘴边传来温凉的触感,雪肌莹冷,让他心头一颤。
“好香……”
不是丹药的香,而是仙子的清韵幽香,沁人肺腑,好似神游仙境。
我想起来了,她是李清瑶。
“我没有死?”
洪子期怔怔地看着李清瑶,劫后重生,他忽然想要抱住李清瑶痛哭。
“你没死,也不会死。”李清瑶淡淡一笑。
洪子期愣住了,一时间竟没在意到正用手帕给他擦拭脸上冷汗的卢雨燕,眼睛只是愣愣地看着李清瑶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星眸流转,转盼万花羞落。真是人间瑶质,天上琼蕤。
洪子期自觉心荡神失,只有含泪点头。
“你没有死,多亏了李师姐给你保命灵丹!”卢雨燕抱住洪子期大哭。
“路先生来了!”
随着一阵破风之声,路先生如流星似的飞来,众人纷纷让开道路。
李清瑶脸上依然没有多少波动,送给洪子期一瓶调养的丹药,转身向路先生敷衍地行了一礼,便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路先生面色凝重地检查着洪子期的内伤,洪子期浑浑噩噩地倚在卢雨燕的怀中,攥着丹药,呆呆地看着李清瑶离去的身姿。总觉的,好似天上人间,仙凡两别。
“真是好一出闹剧啊……”
李清瑶逆行回到不远处的长椅上,伸了个懒腰,似乎是电影散场。
“这就是你的计划?”阿福嘴角抽搐,脸色怪异。
“什么计划?”李清瑶笑眯眯地反问。
“别装傻!难怪你说什么……你你你,你简直毫无人性!”
“做人,要讲良心。”李清瑶一本正经,“是谁在洪子期命悬一线的时候,用了一颗超贵的丹药,保住了他的小命?”
阿福怒斥:“你怎么不说,是谁让他命悬一线的!”
李清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你不会是想说我吧?我是把洪子期手绑了,还是给他下药了?最后刺他那一剑的也是郝昭阳。他自己临阵发呆也要怪我头上么,不应该怪他意志不坚定吗?”
阿福气得哑口无言。李清瑶的脸皮一贯如此,厚颜无耻,永不内耗。
“你……你做个人吧!”阿福都要哭出声了,“你是生怕洪子期伤的不够严重,还撺掇他用剑!”
作为世界意志的指定救世主,你好歹是正面人物啊!可你现在正得发邪啊!
“其实,我是想起来了。”李清瑶一本正经,“那天,在明轩广场的时候,有不少人在攻击我。”
“洪子期也攻击你了吗?”
“卢雨燕喊得比较大声。”
“你心眼可以再小一点吗!!!”
李清瑶无所谓地道:“其实我并不介意卢雨燕对我攻击,毕竟那个时候她们要是不攻击我,我才会觉得麻烦。”
阿福冷笑:“那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安慰安慰你嘛。”李清瑶微微一笑,“你现在知道这个理由了,是不是就不那么愧疚了?”
“我愧疚个屁啊!你给我好好愧疚一点啊!”阿福差点气笑了,“就洪子期刚才那个表情绝对是爱上你了,你这禽兽啊,又毁了一段姻缘!”
李清瑶不以为意:“不,洪子期就算爱上我,也不一定会和卢雨燕分手。”
“什么?”
“人生不就是这样嘛,爱上一个人,却娶了另一个人。现实不讲感情,婚姻更要权衡利弊。人人都在现实面前委曲求全,男女婚嫁,难道就有什么特殊的神圣之处吗?无非是人世间万千俗事之一。”
“你的意思是……”
“哪有完美到理想的人生呐,人人都有求之不得的痛苦,洪子期还不至于爱上我,就终生不娶。我最多……是他将来面对那人生苦旅时,时常想起的白月光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