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雁明显不是祁正卿的目标。
为什么?
那只能是因为陆寻雁已经和盛修远成了亲,祁正卿人品正直,是不可能喜欢有夫之妇的。
武襄说:“不是陆大夫,还有没有其他的姑娘了?”
书影摇摇头:“没有。”
武襄嘶了一声,仔细地想了想。
他还是觉得祁正卿喜欢的姑娘是林二姑娘,除了林二姑娘外他也猜不出第二位姑娘。
他想可能是祁正卿对这类话题羞于开口,所以才不愿意说。
越想,武襄越是觉得自己猜测的是对的。
他挥挥手,让书影和书源出去了。
书影和书源摸不着头脑,只能乖乖出去。
武襄一个人在房中翘着脚,好不自在。
他“猜出”了祁正卿喜欢的姑娘,正是得意之时。
竹月安排人将丫鬟送出城后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张贺婷也回过味来了,几次三番派人来骚扰青云园,自己倒是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
阿青和竹月也不客气,屡次将人扫地出门。
陆寻雁就安心地在药房里准备。
这些天盛修远都待在军务所里不回来,这些天盛府出了这些事,外头也嘀咕着盛府和赏花宴的事,盛修远居然一次也没回来过。
陆寻雁猜测,也许是盛修远觉得她冥顽不灵,又或许是婚期将至盛修远懒得理会她,总之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一出什么事就要回来质问。
陆寻雁也乐得自在。
转眼就到了最后一次为长公主施针的日子。
陆寻雁早早起来,吩咐阿青和竹月将那些准备的东西都带上。
她们准时从盛府后门离开,抵达长公主府。
陆寻雁看见了许多人,长公主、祁正卿、武襄、怀兰等等都在。
陆寻雁走过去,从药箱里拿出几包药,嘱咐怀兰接下来每隔半个时辰就要煎一副药,又拿出药香,让其他下人搬了其他屋子的香炉过来,将药香倒进去,清竹居内很快就是浓郁的药味。
她还嘱咐了一些事,算是做足了准备。
长公主平静地看着她吩咐,祁正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倒是看了两眼长公主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
武襄咬着唇,呼吸比以往的快上许多。
怀兰看起来是最紧张的,跟在陆寻雁身后,专心的听着陆寻雁的话,看起来很害怕漏掉什么内容。
布置好一切,陆寻雁一如既往地请几位出去等着。
怀兰站在屋门口,攥紧手探头探脑,恨不得用视线钻透墙壁,看到里头的画面。
阿青和竹月心里也紧张,站在一边,将院子里的人看了一圈。
竹月察觉出不对劲,在阿青耳边低声说:“你觉不觉得院子里的人比以前的多?”
阿青看了眼,心里也有些诡异,说:“或许是因为今天很重要?”
竹月看着府中护院腰侧的刀,眸色沉了沉:“警醒一点。”
阿青点头:“好。”
怀兰走到她们眼前,竹月看着她,她表情紧张,“你们小姐……”
说到一半,怀兰就又不说了,竹月问她:“怎么了?”
怀兰咬牙,摇头:“没事。”
怀兰说完,就又转身,守在了清竹居门口。
竹月看着她,眼神微沉。
屋里,陆寻雁半蹲在床榻前,将药箱里的银针包拿出来。
这次的银针和以往的不一样,以往的银针泛着层光,这次的银针看着有层淡淡的墨绿色。
长公主问了,陆寻雁回答:“银针泡在药水里泡了有七天时间,对殿下的身体有好处。”
长公主不着寸缕,躺在软塌上,陆寻雁不敢冒犯,低着头为长公主的手脚都绑上软布,绑得略松,有挣扎的余地又不至于挣扎得过于剧烈。
陆寻雁试了试四个角的软布,长公主看着她笑:“本宫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今天了。”
“陆大夫,靠你了。”
陆寻雁松开手,抬起头去看长公主苍白的脸。
在第一次施针之前,长公主的脸色比现在好看很多,几次伤及根本的施针让她的脸色苍白许多,连眼廓都凹下去些许,眼底些微青黑。
陆寻雁的声音很轻,但仔细听又有些沉:“殿下,臣妾会尽力一试,殿下也需要努力。”
长公主笑起来:“本宫会的。”
陆寻雁低着头拿出银针,长公主看着外头从纱窗透进来的晨光,忽然有了想和陆寻雁说说心里话的想法。
她说:“如果本宫可以活下来,那本宫心里的两桩大事就可以解决了。”
陆寻雁捏着银针问:“是哪两桩?”
长公主说:“千日醉一件,正卿的婚事是一件。”
陆寻雁一顿,继而勾唇笑了下:“臣妾有所耳闻,是林太师府的二小姐?”
长公主抿唇笑笑,并不多说。
陆寻雁自然而然地理解为默认,捏着银针走过去,低声道:“殿下,开始了。”
这场持久的施针比长公主想象的还要更加折磨。
她全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那是她被疼出来的汗,她的双手双脚疯狂挣扎着却被软布勒紧,动弹不得,刺骨的疼痛从骨头缝里、从身体各处钻出来,全身上下都像有人拿着粗而长的铁针穿透她的身体,并且不断用尖刺的头戳烂她的血肉,她挣扎着,床榻发出细碎的声响。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怎么会这么疼,这比她经受过的所有都要疼,疼死了。
她疼得耳朵嗡鸣,她知道自己在惨叫,但是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拼命拽着软布,试图逃离这场炼狱,但没用,陆寻雁绑绳子的结跟结实,越拉越紧,没办法逃脱。
她眼冒金星,忍不住用后脑勺去撞击身下的床榻,企图将自己砸晕就不会那么疼了。
陆寻雁早便料到了,和怀兰交代过床榻上铺满被褥,整张床榻绵软舒适,长公主如何撞都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长公主的叫声断断续续,从一开始的凄厉到后来的有气无力,嗓音沙哑。
她眸色专注的拔下了一根又一根的银针,长公主的身体也因为承受不住的疼痛一阵阵痉挛。
长公主忽地瞪圆了眼睛,发出濒死的嗬嗬声,随即浑身一松,身体各处都放松了,连同绑着四肢的软布也松开了。
陆寻雁一愣,抬起头便看见长公主虚弱无力地望着天花板,说:“怎么这么黑,到晚上了吗?”
陆寻雁的心底一沉,她立刻站起来,抬手在长公主眼前试探了下。
长公主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陆寻雁心中沉闷。
这是千日醉引发的症状之一,在施针过程中出现这个症状,实在是危险了。
陆寻雁还未思考出对策,就见长公主忽地合上眼,头往一边倒。
更糟了,长公主昏了过去。
陆寻雁立刻按揉长公主身体各处的穴位,使劲摁压,终于让长公主重新醒过来了。
长公主唇齿间逼出一点细碎的呻吟声,而后喘了好几口气,紧皱眉头。
陆寻雁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殿下,您晕过去了。”
长公主眨了眨眼,确认自己眼前一片黑,她心里一片宁静:“本宫是瞎了吗?”
陆寻雁轻声说:“暂时性的,会好的。”
长公主说:“你继续吧。”
正好此时门口有人敲门,陆寻雁走过去,将药碗从怀兰手里接过来。
她看见了怀兰慌张的神情,看见了祁正卿紧拧着的眉头,看见了院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长公主的声音很大,院子里的人是绝对可以听见的。
怀兰急着问:“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陆寻雁抿唇,低声说:“再等等吧,还没结束。”
怀兰探着脑袋,朝里头张望着:“刚刚还有声音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陆寻雁没瞒着,说:“殿下方才昏过去了,刚醒。”
怀兰脸色更白,抓着门:“陆大夫,殿下会没事的吧?”
陆寻雁察觉到很多人,包括祁正卿的眼神,她垂下眼,低声说:“我会尽我所能。”
她关了门,端着药碗走进去。
她将药一点点喂给长公主喝下去。
喝完药后,她又半蹲下来,捏起银针,再度扎下去,毫无疑问,长公主又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声音,四肢用力抓紧,几根手指用力地在被褥上抓挠着。
这一次,长公主昏迷的次数明显增多,陆寻雁几次都需要停下来唤醒她。
陆寻雁低声说:“殿下,撑下去,撑下去您就可以活下去,就能看见将军大婚。”
长公主喘着气,气若游丝。
长公主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且越来越难以唤醒。
陆寻雁心中的巨石更沉。
长公主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难以坚持下去,若是再这样下去,施针后半程只会越来越疼,长公主撑不下去,那迟早会失败。
陆寻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身上的汗已经完全将身下的被褥浸湿。
陆寻雁再一次站起来,又一次要唤醒长公主。
可这一回,无论她做什么,长公主都醒不过来。
陆寻雁眉头紧拧,只能拿过一根针,刺进长公主身上的某个穴位,以剧烈的疼痛逼得长公主再一次醒过来。
长公主涨红了脸,瞪大眼睛,额角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身体止不住的剧烈痉挛。
陆寻雁握住她的肩膀,沉着声说:“殿下,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长公主微弱地点了点头。
陆寻雁立刻将剩下的银针全部都扎进长公主的穴位里。
最后一根银针落下,长公主彻底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