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形似码头的巨大岩石碎片,静静地悬浮在数十米之外。它与众人脚下的玄武岩平台之间,隔着一片看似虚无、实则潜藏着空间褶皱与乱流的危险地带。直接飞过去,风险未知。
“我先试试。”张浩从战术背包中取出一个金属圆球,激活后向前抛出。圆球展开成一个小型旋翼无人机,发出轻微的嗡鸣,朝着码头碎片飞去。
然而,无人机刚离开平台边缘不到五米,其周围的景象就一阵扭曲,仿佛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水膜。下一秒,无人机的信号从张浩的平板上瞬间消失,而它本身则在众人的注视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拉长,最终化作一蓬细微的金属尘埃,消散在虚空中。
“果然有空间褶皱,而且是强剪切力类型。”张浩脸色难看,“常规方法行不通。”
陆衍凝视着那片死亡区域,眼中淡蓝色的数据流飞速闪烁。“它在随机变动,但变动有极其微弱的规律,像是一种……残破的防护协议。”他抬起手,灵能在指尖汇聚,开始凌空编译。
“既然有协议,就能找到漏洞,或者……申请临时通行权限。”
他没有试图去强行破解那复杂多变的空间褶皱,而是将编译出的灵能符文,导向了码头碎片上那艘相对完整的古旧木舟。
这艘木舟造型古朴,通体呈现一种被岁月浸染的深褐色,船身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纹路,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些星辰、水流与云雾的图案。它被一条看似普通、实则蕴含着微弱空间固定之力的缆绳系在码头的石桩上。
陆衍编译的符文,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一段蕴含着【沟通】碎片力量、极其温和的“询问”指令,其核心信息是——“请求摆渡”。
符文如同萤火,轻飘飘地飞向那艘古舟,落在船头。
一秒,两秒……
就在胡小月觉得这船可能真的只是件破烂时,古舟船身那些模糊的纹路,突然依次亮起了微弱的白光,如同沉睡的电路被重新接通。系着它的缆绳,发出了“嘎吱”一声轻响,竟然自行开始松动、解开!
同时,一道由朦胧白光构成的、宽约一米的“路径”,无声无息地从码头边缘延伸出来,穿过那片危险的空间褶皱区域,稳稳地连接到了陆衍三人所在的平台边缘。路径之外,依旧是扭曲混乱的空间,但路径之内,空间参数稳定得如同坚实的路面。
“权限通过了。”陆衍松了口气,“这果然不是普通的船,是归墟界礁的‘摆渡舟’。”
三人不再犹豫,立刻踏上了光路,快步走到了码头碎片上。近距离观察,这艘古舟更显沧桑,但船体结构完整,散发着一种历经万劫而不毁的坚韧气息。
“这船……怎么动?”胡小月好奇地摸了摸冰凉的船帮。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当陆衍的手触碰到船桨的瞬间,一股微弱的信息流顺着接触点涌入他的脑海。并非语言,而是一段抽象的“操作指南”和一幅极其简略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星图”。
星图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暗淡的,唯有一条蜿蜒的、由微弱光点连接成的“痕迹”,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指向归墟界礁的深处。这条“痕迹”散发着一种苍凉、破碎而又无比古老的气息。
“星殒之痕……”陆衍喃喃自语,认出了这条痕迹,正是林家古卷中提及的线索!“这摆渡舟能识别并沿着‘星殒之痕’航行!”
他尝试着将天师印碎片的微弱牵引感与脑海中的“星殒之痕”进行比对,发现方向大致吻合!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陆衍精神一振,“这‘星殒之痕’很可能就是通往碎片所在地的相对安全航道。都上船!”
三人依次登上摆渡舟。舟身轻轻一晃,随即稳定下来,仿佛自有灵性。
陆衍根据“操作指南”,并未划动船桨,而是将一丝灵能注入船桨,将其作为一个“导向器”。摆渡舟轻轻一震,系泊的缆绳彻底脱落。它无需帆,也无须桨,自行缓缓驶离码头碎片,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稳稳地驶入了幽暗的虚空,准确地切入那条微光闪烁的“星殒之痕”。
航行开始了。
沿着星殒之痕,摆渡舟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奇快的速度在无数世界碎片中穿行。周围的景象光怪陆离,变幻莫测。他们时而驶过一片凝固的冰川,冰层下封印着巨大而狰狞的黑影;时而穿梭于倒悬的宫殿群,廊柱间仿佛有宫女的幽魂在飘荡;时而路过一片死寂的战场,残破的旌旗与锈蚀的刀剑漂浮在空中,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一切都寂静无声,唯有摆渡舟破开无形“虚空之海”带来的微弱风声。
胡小月和张浩都被这超越了想象的景象所震撼,目不转睛地看着四周。
陆衍则一边维持着对摆渡舟的微弱引导,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他发现,在星殒之痕之外的区域,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形态怪异的阴影在游弋,有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但它们似乎都对这条发光的“痕迹”以及行驶在其上的摆渡舟视而不见,或者说,不敢靠近。
这条“星殒之痕”,仿佛是一位陨落古神用最后的力量,为后来者开辟出的安全通道。
也不知航行了多久,周围的碎片景象开始发生变化。那些山川、城市、战场的碎片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破碎的、难以理解的几何结构,以及一些仿佛由纯粹能量或概念凝结而成的怪异光团。虚空变得更加幽深,仿佛正在接近某种核心区域。
突然,摆渡舟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方,星殒之痕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在航道的正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异常的区域。那并非世界碎片,而是一大片不断翻滚、变幻的灰白色雾气。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断裂的兵器、崩塌的建筑幻象生生灭灭,并散发出一种能引动人心底最深处迷茫与绝望的情绪波动。
这雾气,阻塞了大部分前行的航道。
“这是什么?”胡小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陆衍凝视着那片雾气,【知识】碎片的力量全力解析,结合林家古卷的记载,他得出了一个令人凝重的结论:
“迷途雾瘴……这不是自然现象,是由无数迷失于此的智慧生灵,其执念、绝望与混乱的记忆交织形成的‘概念污染区’。它不仅能让人迷失方向,更能侵蚀神智,让闯入者永远沉沦在自己的心象炼狱中。”
他尝试用神念驱动摆渡舟绕行,却发现星殒之痕在这里几乎被雾瘴完全覆盖,强行偏离航道,后果难料。
“怎么办?硬闯吗?”张浩已经握紧了武器,虽然知道对概念性的东西效果有限。
陆衍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船桨和那明灭不定的星殒之痕上。
“硬闯风险太大。这雾瘴是‘混乱’与‘迷失’的集合体……”他思索着,眼中渐渐亮起锐利的光芒,“或许,我们可以不用闯。”
他想起了林家信息中关于“星殒之痕”的暗示,以及摆渡舟的特性。
“既然摆渡舟能识别星殒之痕,而星殒之痕能穿透这片雾瘴……”陆衍深吸一口气,将更多的灵能,连同【净化】与【秩序确立】的权能意念,一起灌注到手中的船桨之中。
“那么,我以‘秩序’之名,请求航道——清晰显现!”
他并非攻击雾瘴,而是将力量作用于脚下的摆渡舟与那条无形的“星殒之痕”!
嗡!
摆渡舟周身那些星辰云雾的刻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这光芒纯净而坚定,带着一种抚平混乱、确立方向的“秩序”之力。
光芒照射之下,前方那翻滚的灰白雾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中分开!一条清晰、笔直、光芒夺目的“星殒之痕”核心路径,穿透了重重迷雾,直指彼岸!
摆渡舟发出一声欢快的轻鸣,速度陡然提升,沿着这条被强行“澄清”的航道,化作一道流线,瞬间射入了迷途雾瘴之中!
雾气在船身两侧翻涌,却无法侵入那白光笼罩的航道分毫。雾中那些扭曲的幻象和低语,在接触到白光的瞬间便如冰雪消融。
航行,继续。
然而,在穿透了这片广阔的雾瘴区域,眼前的景象再次豁然开朗时,三人却同时愣住了。
星殒之痕的尽头,并非他们预想中的某个藏着碎片的核心碎片,而是一片无比空旷、深邃的虚空。
在这片虚空的中心,悬浮着一具难以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如玉,蜿蜒不知几万里,形似真龙,却比任何关于龙的记载都要庞大和古老。它的头颅低垂,仿佛在凝视着虚空,空洞的眼眶中,残留着星辰寂灭的光芒。一种浩瀚、威严、以及万古苍凉的悲怆感,扑面而来。
在这具龙形骸骨盘旋的中心,一点熟悉的、同源的光芒,正在静静地闪烁着,牵引着陆衍体内的天师印碎片。
同时,林家古卷中那两个神秘的词汇,不由自主地浮现在陆衍脑海——
龙伯……星寂……
下一块碎片,就在这“龙伯”骸骨之内!而这片虚空,或许就是所谓的“星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