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的降临,并非想象中的舰船突破云层,而是一种更为恐怖、更具压迫感的方式——天穹的异化。
首先是从高层大气开始,原本蔚蓝的天空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流动的金属色泽,仿佛整个星球都被包裹进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收紧的金属茧房。阳光变得苍白而冰冷,所有的无线信号受到剧烈干扰,全球范围内的电子设备屏幕上都开始出现诡异的、不断跳动的几何雪花纹。
紧接着,是“规则”层面的挤压。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束缚感,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身体变得沉重。修行者发现灵气的运转滞涩了许多,异能者感觉自己的能力像是被套上了枷锁。这正是“方舟”自带的“规则定义”力场在强行覆盖并同化现世的规则!
“周天星矩”网络承受了最大的压力!无数节点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那张刚刚编织成型的巨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按压,随时可能崩断!
“所有节点,能量输出最大化!稳定场域!”陆衍的声音通过星矩网络传达到每一个守护者心中。他坐镇便利店核心节点,将自身作为最终的调节器,【奠基】碎片的力量全力输出,如同砥柱中流,死死支撑着即将倾覆的规则天空。
联盟所有的力量都动员了起来。官方的能量武器阵列向着变异的天穹倾泻火力,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依旧顽强地表明着抵抗的意志。清微观的道长们布下重重阵法,试图稳固一方天地的灵气。八极门的武者们则爆发出震天的怒吼,灼热的气血冲天而起,如同利剑般刺向那冰冷的秩序力场。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
数艘体型远超“清道夫”的“肃正者”级战舰,如同撕裂帛锦般,从变异的天穹中缓缓探出狰狞的舰首。它们没有使用花哨的武器,只是舰体下方投射下粗大的、纯白色的“秩序净化光束”。
光束所过之处,万物归序,亦等同于……万物寂灭!
一座由八极门弟子和官方特战队联合守卫的山丘节点,被一道光束擦过边缘。刹那间,山石不再嶙峋,变得光滑如镜;草木失去生机,化为标准的几何粉尘;而那些英勇的武者与战士,他们的怒吼凝固在脸上,身体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连同装备一起,化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没有鲜血,没有残骸,只有彻底的“无”。
绝对的理性,带来的是绝对的残酷。
“不——!”通过网络感知到这一幕的雷震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双目赤红,几乎要挣脱阵位冲出去,被身边弟子死死拉住。
类似的惨剧在多个节点外围同时上演。星火防线在“肃正者”的无情打击下,显得如此脆弱。每一个节点的熄灭,都意味着星矩网络被削弱一分,也意味着无数守护者生命的消逝。
“不能这样下去!”张浩看着平板上快速减少的绿色节点和飙升的伤亡数据,声音沙哑,“我们的抵抗,在它们看来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扰动!必须给它们造成真正的伤害!哪怕只有一瞬间!”
陆衍脸色苍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承受着整个网络反馈回来的巨大压力,灵魂深处的【方舟追猎标记】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痛,为敌方提供着精准的定位。
“需要一个变量……一个它们计算之外的变量……”陆衍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胡小月。
胡小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情感混沌”,是秩序天平绝对理性中唯一的“BUG”。
“我去!”胡小月没有丝毫犹豫,脸上露出决绝的笑容,“我的‘信号’最强,最能干扰它们!我去给它们的核心‘系统’里,塞点它们处理不了的‘乱码’!”
“小月!”陆衍想拉住她,但胡小月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粉白色的流光,主动冲出了便利店矩阵的保护范围,如同一支逆射向苍穹的箭矢,直奔其中一艘刚刚完成一次净化射击、正在重新校准的“肃正者”战舰!
她的灵体在飞行过程中全力燃烧,将千年的修为与所有的“情感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极致的、混乱的、充满了一切爱恨情仇、喜怒哀乐的信息洪流!
这团巨大的、无法被理性解析的“情感混沌”,如同一滴浓墨,滴入了秩序天平冰冷纯净的系统之中!
那艘“肃正者”战舰的运作猛地一滞!舰体周身的白色光芒剧烈闪烁、扭曲,甚至偶尔泛出不合逻辑的彩色斑点!它射向另一个节点的净化光束在半途失控偏转,甚至差点击中另一艘“肃正者”!
整个“方舟”的降临进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混乱和迟滞!
“就是现在!”陆衍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放弃了全面防御,将星矩网络残存的所有能量,连同自身所有的力量,甚至引动了掌心那枚灰色晶体中蕴含的、经过转化的寂灭之力,全部汇聚起来!
目标,并非任何一艘战舰,而是那高悬于天穹之上、正在不断异化现实的“方舟”规则力场本身!
“以此身,此魂,此界万灵之念——奠基·逆流!”
他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一击!一道凝聚了现世残存意志、混沌情感、寂灭新生的复合光柱,逆天而上,狠狠地撞入了那庞大的规则力场!
“轰——!!!”
无声的巨响在规则层面炸开!整个变异的天穹剧烈地扭曲、震荡!那金属色泽的茧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短暂的缺口!透过缺口,甚至能看到后方“方舟”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本体的一角!
“成功了吗?!”所有残存的守护者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希望转瞬即逝。
“方舟”的体量太过庞大。那缺口仅仅维持了数秒,便在更磅礴的秩序力量下迅速弥合。规则的挤压感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更甚!
而代价,是惨重的。
星矩网络超过三分之一的节点因过载而永久性损毁。陆衍遭受重创,吐血倒地,气息萎靡。张浩拼死将他护住。
而胡小月……
她那燃烧了所有力量释放出的“情感混沌”云团,在完成了干扰使命后,被周围反应过来的“肃正者”战舰集火,那纯粹的灵体在绝对秩序的净化光束下,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胡小月,战死。
便利店内,仿佛还回荡着她最后那句带着笑意的“我去!”。
陆衍望着她消散的方向,眼中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只剩下无尽的悲痛与空洞。
也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陆衍那倾尽所有、撼动了“方舟”规则的一击,或许是因为胡小月以自身存在为代价释放的、触及本源的情感洪流,又或许是无数守护者牺牲意志的汇聚……
异变,在陆衍体内发生。
他灵魂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代表着【奠基】终极意义的某种屏障,被打破了。第六块碎片【奠基】的光芒与其他五块碎片彻底交融,产生了某种质变般的共鸣!
一道清晰无比、带着温暖与决绝气息的牵引感,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瞬间跨越了无尽空间,指向了某个特定的方向——那是最终碎片 #07 的所在!其气息,竟与刚刚消散的胡小月,有着一丝微弱的、斩不断的联系!
同时,一直沉默的“地脉司”,那冰冷的意念再次扫过,这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确认般的波动:
【考校终结。牺牲已录,基石归位。最终权限,通往‘心象归墟’。」
【暗流之盟】地图,以无数星火的熄灭与核心盟友的壮烈牺牲为代价,终结。
他们未能击退方舟,但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与……最终碎片的坐标。
真正的终局之战,将在胡小月意志所指引的——【心象归墟】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