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稚年眸光骤然转冷,眼眸里的温度褪去,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渣爹竟卑劣到想要用她的性命,来逼迫娘亲让出正妻之位,这般无耻下作的行径,简直是刻到了骨子里。
沈稚年喉间溢出一声轻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裹着彻骨的寒意。
她原是天上修炼千年的锦鲤仙尊,受邀参加玄门大典,在宴上喝了点小酒,耽误了回去的时辰。
谁料在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被不远处正在渡劫的道友的一道天雷劈到了身上,一下就把她劈魂穿了。
沈稚年眉头微微皱起,半眯起双眼,“天道老登,下次渡劫的天雷能不能劈准点?!”
想当初她在仙界时,身份何等尊贵,旁人莫说是敢动她身边人一根汗毛,便是敢对她亲近之人露出半分不敬,都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如今,倒叫这卑顽之徒蹬鼻子上脸了?
她敛起神色,抬步迈进屋里,目光直直落在身着锦袍的男子身上,声如寒冰,“父亲,您这话还真是新奇。”
“我娘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凭什么要给一个外室腾位置?再说我这病……”
沈稚年幽幽抬眸,目光略微停留在,楚楚可怜的沈娇月身上,幽深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沈娇月被这凛冽的目光扫到,心头一紧,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下意识地往沈辞文身后缩了缩。
这贱人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瞧见来人,庄氏眼眶湿润,心疼的走上前来握着沈稚年的手,“年年,娘的好孩子,你怎么回来了?你还病着快回去躺着,这的事娘会处理好的……”
沈稚年回握着住庄氏微凉的指尖,往自己的额头上贴去,声音软下了几分,“娘,您瞧,烧已经退了大半,我真没事了。是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她轻轻摩挲着庄氏手背上突起的骨节,那双曾经纤细的手指如今早已被琐事折磨的不成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沈稚年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语气透着冷漠,“父亲如今住在这锦衣玉食的侯府,用着下人端上来的暖炉,怕是早忘了您这侯爷的身份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是谁拿着娘给的卖豆腐的银子,说此生定不负她?又是谁转头便拿走外祖父留给娘的嫁妆贿赂官员,疏通在朝中的关系?”
沈稚年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入耳,“为了能将外室抬进府,父亲宠妾灭妻,连嫡女的性命都能罔顾,您就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到时,您侯爷的位置还能坐的安稳吗?”
按照当朝律法,娶妾需得到正妻应允,若外室以妻子之位抬进府,杖刑八十,罚俸一年。
沈辞文背后没有家族势力撑腰,所谓的侯爷爵位不过是个空爵位,圣上为了堵住幽幽众口才将赐给了他。
若是哪天他所做的腌臜事被捅破,圣上随意给他安置个罪名,下场只怕会比上一任的永宁侯更惨。
想到话本子里两人惨死的画面,沈稚年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钻心的疼痛让她的理智稍稍回笼。
“娘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断不会做妾!这侯府门槛虽高,却也不容不得阿猫阿狗鸠占鹊巢。”
“若父亲执意将那外室抬进门,那便先与娘和离,您当年花了多少娘辛苦挣来的银子,一笔一笔都得还回来!”
话音落下,屋内霎时静了一瞬。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可空气却像是被冻结了般,升起的烟柱似是凝固在半空。
一旁的庄氏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还是她印象中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女儿吗?
她连忙上前拉了拉沈稚年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年年,娘没事的!你大病初愈刚好,可不能在受责罚了,左右不过是做妾罢了,娘不在乎。”
沈辞文一向最重颜面,眼下女儿在众人之下博了他的面子,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稚年高热刚退下,若是再跪祠堂,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她后怕的咽了口唾沫,想要将沈稚年拉至自己的身后。
“你……你这个孽女!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要毁了这个家你才甘心吗?”
沈辞文登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抽了抽嘴角神情难堪,面上带着愠怒。
死丫头是怎么得知他行贿之事?要是让她说出去,且不说官职会到头,恐怕还会被下诏狱。
“哐当——”
一声脆响,碧色的镯子撞在青石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顿时惊的众人肝胆俱颤。
她缓缓俯下身子,指尖捻过一片带着寒光的玉碴,尾音拖长,“我这病是怎么得来的,想必二妹妹比我还要清楚吧?”
“不如让二妹妹解释一二,这镯子你是怎么塞到我的袖带里头,又是怎么把我推下池水继而污蔑我?”
沈娇月被这凛冽的目光扫到,心头一紧,指尖猛地攥紧了帕子,下意识地往沈辞文身后缩了缩。
素色的帕子被绞得变了形,她的脸瞬间苍白一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不是的姐姐,明明是你心生嫉妒,偷翻妆奁拿走了爹爹赏赐我的玉镯子,害怕被爹爹责罚才自己跳下去的……”
她咬紧了唇,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带着哭腔倒:“爹爹,月儿真的没有做过这些阴险的事,姐姐是嫡姐,月儿平日里敬她、护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要害了她呢?”
沈娇月抬眸看向前方的柱子,似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决绝,“既然姐姐不信我,爹爹也疑心我,那月儿不如死了算了!”
“姐姐,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话音落下,沈娇月提起裙摆便猛地朝着眼前的柱子撞去。
眼见着沈娇月真的要撞到柱子上,沈辞文瞳孔登时瞪大,脸上满是又惊又恐的神情。
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硬生生的将她拉了回来。
“爹爹,您就让月儿去死吧!姐姐说的对,娘和我都不配活着,我们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听着宠在心尖尖上的沈娇月哭哭啼啼的声音,瞬间让他心疼不已,一颗心都快要碎成了八瓣。
“够了!”
一声怒吼从沈辞文的喉间炸开,手掌重重落下,桌面顿时发出沉闷的巨响。
桌面震颤几下,满杯热茶晃了晃,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留下浅红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