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暮色把城市的喧嚣揉成模糊的背景音,黑色轿车碾过落满梧桐叶的街道,轮胎与叶片摩擦的轻响,在静谧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许悠悠坐在副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帆布包带——那是他上周在夜市随手买的,边缘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糖霜渍,此刻被车内暖黄的氛围灯一照,倒显得有些局促。
“前面拐个弯就到了。”顾怆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结束工作的轻缓。许悠悠侧过头,正看见他抬手调整车载音乐的音量,指尖掠过中控屏时,腕间那枚银质袖扣折射出细碎的光。车窗外的梧桐枝桠随风晃动,阴影在顾怆侧脸流转,将他下颌线的弧度衬得愈发清晰。许悠悠慌忙移开视线,喉结悄悄滚了滚——他总觉得今天的顾怆和往常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平时更沉了些。
“第一次来这种私房菜馆?”顾怆忽然偏过头,目光落在他微紧的眉尖。许悠悠点点头,指尖蜷了蜷:“嗯,听同事说这里很难订到,还以为要等很久。”话刚说完,就看见顾怆低笑了一声,指腹轻轻敲了敲方向盘:“提前跟老板打过招呼了,他知道我……”话顿了顿,顾怆的目光掠过他的脸,像是被晚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软,“知道我约了人,特意留了最好的包厢。”
许悠悠没接话,只是悄悄抬眼看向窗外。轿车已拐进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巷口挂着盏木质灯笼,暖黄的光透过镂空的“知味”二字,在地面投下朦胧的光晕。巷子两侧的院墙爬满了凌霄花,垂落的花瓣被风卷着,偶尔落在车窗上,又被疾驰的车风带远,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绪。
“到了。”顾怆停稳车,先一步推开车门绕到副驾旁。许悠悠刚解开安全带,就看见顾怆伸手替他拉开了车门,掌心虚虚护在车门上沿,怕他抬头时撞到。晚风带着巷子里桂树的香气扑过来,混着顾怆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让许悠悠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跟着顾怆往里走,青石板路在脚下发出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软的云朵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穿过种着芭蕉的小院,包厢的木门被侍者轻轻推开。屋内铺着浅灰地毯,正中的圆桌摆着青瓷餐具,墙上挂着幅水墨竹图,角落的博古架上摆着几盏青瓷瓶,暖光从天花板的吊灯洒下,落在桌角的白瓷花瓶上——瓶里插着两枝新鲜的桂花,香气清淡,恰好绕在鼻尖。
“坐吧。”顾怆拉过一把椅子,示意许悠悠坐下,自己则坐在他对面。侍者奉上茶水,青瓷茶杯里浮着几片茶叶,热气氤氲间,顾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先喝点茶暖暖胃,菜都是按当季新鲜的订的,应该合你口味。”
许悠悠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还带着点紧张的轻颤。他低头啜了口茶,清冽的茶香在舌尖散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侍者端着第一道松鼠鳜鱼进来。金黄的鱼身裹着琥珀色的酱汁,点缀着鲜红的枸杞和翠绿的葱花,侍者刚放下盘,就有淡淡的甜香飘过来。
顾怆拿起公筷,动作自然地夹起一块鱼肉,指尖在瓷盘边缘顿了顿,目光扫过鱼肉表面——那里本该藏着提鲜的姜丝,此刻却干干净净,连一点姜沫都没有。许悠悠没注意到这细节,只看着顾怆把鱼肉放进自己碗里,小声说了句“谢谢”,就低头准备动筷。
“慢着。”顾怆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许悠悠抬头,看见顾怆又拿起公筷,夹起他碗里那块鱼肉,仔细拨弄了两下,才重新放回他碗里:“刚才没注意,这块肉旁边沾了点姜沫,现在好了。”
许悠悠这才看清,顾怆指尖的公筷上,正夹着一小截细细的姜丝,淡褐色的姜丝在雪白的鱼肉旁,显得格外显眼。他猛地愣住,喉结下意识滚了滚——自己从不吃姜这件事,连最好的朋友都记不清,顾怆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刚才鱼肉刚上桌时,他明明没看见有姜丝,怎么顾怆一夹就发现了?
耳尖不受控地热了起来,像被炭火烤过似的,连带着脸颊都泛起红。许悠悠慌忙低下头,攥着筷子的指尖微微用力,不敢再看顾怆的眼睛。包厢里只剩下青瓷餐具碰撞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顾怆却像没事人似的,又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清炒芦笋放进他碗里:“这个芦笋是今天刚采的,脆嫩得很,你尝尝。”
许悠悠小口咬下芦笋,脆嫩的口感在齿间散开,带着淡淡的清甜,可他却没尝出多少味道——满脑子都是顾怆刚才挑姜丝的动作,那眼神里的认真,比桌上的暖光还要让人心慌。他偷偷抬眼,看见顾怆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灯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仿佛刚才那个细心挑出姜丝的动作,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可只有顾怆自己知道,不是的。上辈子无数个一起吃饭的夜晚,他看着许悠悠把姜丝悄悄挑到碟边,看着他因为怕麻烦别人而从不言说的忌口,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这辈子重逢,他不敢说太多,只能借着订菜的机会,一遍遍跟老板强调“所有菜都不要放姜,一点都不行”,只能在鱼肉上桌时,比谁都先注意到那藏在酱汁里的姜丝,只为了让眼前人能吃得安心些。
“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味吗?”顾怆的声音拉回许悠悠的思绪。许悠悠猛地回神,摇摇头,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含糊地说“好吃”,耳尖的红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连夹菜时都不敢再抬头,只敢盯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任由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赴宴(续)
许悠悠把脸埋得更低,筷子在碗里戳着白米饭,米粒沾了酱汁,晕开一小片浅黄。方才顾怆挑走姜丝的动作还在眼前晃——那截细细的姜丝被公筷夹着,悬在瓷盘上方时,顾怆的指尖微微收着,像是怕不小心掉回碗里,连眼神都带着点认真的专注。这份细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他心慌,耳尖的热度顺着脖颈往下漫,连衣领蹭到皮肤都觉得发烫。
“这家的菌菇汤是招牌,用的松茸和竹荪都是今早从山里运过来的。”顾怆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点自然的熟稔。许悠悠抬眼时,正看见顾怆拿起汤勺,手腕微倾,乳白色的汤液缓缓注入青瓷小碗,汤面上飘着的香菜叶被轻轻拨开,只留下几颗圆润的菌子。他把汤碗推过来时,指尖没碰到碗沿,只隔着半寸距离,像是怕烫到他,又像是怕太近会唐突。
“小心烫。”顾怆补充道,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风吹过水面的涟漪。许悠悠连忙端起汤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发现顾怆连汤都晾得刚好——不烫嘴,却还带着暖融融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连胃里都觉得熨帖。他小口喝着汤,菌菇的鲜香在嘴里散开,却总忍不住想起刚才的事,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答案太直白,也怕自己绷不住脸上的热度。
包厢里的暖光落在顾怆身上,把他的侧影描得柔和。他正慢条斯理地夹着一块芦笋,动作从容,指尖的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泛着细闪。许悠悠偷偷打量他,看见他咀嚼时嘴角微扬,像是在品味食物,又像是在想别的事。忽然,顾怆抬眼,目光正好和他撞在一起,许悠悠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筷子没拿稳,在碗里磕出轻轻的声响,脸颊瞬间红得更厉害。
“不合胃口?”顾怆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许悠悠连忙摇头,含混地说“没有,很好吃”,说着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烫得舌尖发麻,却不敢吐出来,只能硬生生咽下去,眼眶都憋得有点红。
顾怆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纵容的温柔:“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他说着,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去了刺的鱼肉,仔细吹了吹,才放进许悠悠碗里:“刚才忘了给你挑刺,这个放心吃,没刺。”
许悠悠看着碗里那块鱼肉,鱼肉上的酱汁亮晶晶的,还带着顾怆指尖残留的温度似的。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长这么大,除了家人,从没人这么细致地为他挑刺、避忌忌口,连他自己都没在意的小习惯,却被顾怆记在心里,做得这样自然。
“我……”许悠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包厢门被轻轻敲响,侍者端着新菜进来,是一道桂花糯米藕。切得薄薄的藕片裹着晶莹的糖霜,上面撒着细碎的桂花,甜香一下子漫满整个房间。
“这个没放姜,你肯定喜欢。”顾怆率先夹了一片放进他碗里,语气带着点笃定的熟稔。许悠悠咬了一口,甜糯的藕片在齿间化开,桂花的香气混着糯米的软绵,甜而不腻,恰好压下了刚才的慌乱。他抬起头,看见顾怆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像在等他的评价。
“好吃。”许悠悠小声说,声音比平时软了些,眼底也泛起一点微光。顾怆笑了,这次的笑意比之前更明显,嘴角弯起的弧度落在暖光里,竟让许悠悠觉得,窗外的夜色好像都变得温柔起来——巷子里的桂花香顺着窗缝飘进来,混着包厢里的食物香气,还有顾怆身上淡淡的雪松味,缠在一起,像一首没说出口的诗。
顾怆又给了他夹了几片糯米藕,才拿起自己的筷子,慢慢吃着。许悠悠偷偷看着他,发现顾怆夹菜时,总会先扫一眼盘子,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把菜放进嘴里。他忽然想起刚才的松鼠鳜鱼——明明侍者端上来时,他没看见有姜丝,顾怆却能一下子挑出来,难道是早就跟厨房交代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跳就又快了半拍,连糯米藕的甜味都变得更浓了。
“下周要不要去城郊的银杏林看看?”顾怆忽然开口,打破了包厢里的安静。许悠悠愣了愣,抬头看见顾怆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认真:“听说最近银杏黄了,风景很好,还能顺便吃那边的农家菜。”
他没说的是,上辈子他就想带许悠悠去看银杏,可那时候总跟着他赌气,等终于怕失去时,许悠悠已经不在了。这辈子重逢,他不敢太急,只能借着这样的小事,一点点靠近,只想让眼前人能多开心一点,多自在一点。
许悠悠看着顾怆的眼睛,暖光落在他眼底,像是盛着星星。他攥着筷子的手松了松,小声应道:“好啊。”话音刚落,就看见顾怆的眼睛亮了些,嘴角的笑意更深,连带着整个包厢的氛围都变得更暖了。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巷子里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透过纸窗映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瓷餐具上,映出细碎的光。许悠悠小口吃着糯米藕,甜香在嘴里散开,心里却像揣了颗糖,一点点化开来,甜到了心底。他偷偷抬眼,看着顾怆从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饭,好像吃得比他想象中更久,也更让人心动。
饭后走出私房菜馆,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许悠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顾怆看在眼里,抬手把搭在臂弯的薄外套递过来:“晚上风大,披上吧。”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的雪松味,裹在身上时,像被一层温和的暖意裹住,许悠悠的耳尖又悄悄热了。
“反正时间还早,带你去个地方。”顾怆说着,重新发动了车。许悠悠没问去哪里,只看着窗外的街景慢慢从热闹的商圈变成安静的街道,路灯在车窗上投下连绵的光影,像串起的星星。不知过了多久,轿车停在一条石板路的入口,路牌上“琴屿路”三个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晰,路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枝叶间挂着小小的串灯,风一吹就轻轻晃。
“到了。”顾怆率先下车,等许悠悠走过来,才自然地走在他身侧半步前的位置,像在引路。许悠悠跟着他踏上石板路,鞋底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分开。
晚风卷着香樟的清苦漫过来时,顾怆的脚步慢了些,特意等许悠悠跟上来并肩。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偶尔有落叶飘落在肩头,顾怆总会先一步替他拂掉,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以前总爱拉着一个人翘课来这儿。”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揉得软,“他那时候总闷在教室里刷题,我说琴屿路的黄昏能把云染成橘子色,硬拽着他翻了学校后墙——他爬墙时总踩不稳,我得在下面托着他的膝盖,他还嘴硬说‘只是今天鞋滑’,结果落地时差点摔进我怀里。”
许悠悠听得笑出了声,指尖轻轻碰了碰路边的栏杆:“听起来他还挺别扭的,那他后来喜欢上这儿了吗?”
“何止是喜欢。”顾怆偏过头看他,眼底盛着路灯的暖光,连眉峰都软了,“第一次来就赖着不肯走,坐在路尽头的江边看了半天才说,‘顾怆,长大了我们去看更远的海吧,比这江大一百倍的那种’。我逗他说‘海有什么好看的’,他急得攥着我的袖子,说‘海是蓝的,能装下所有的云,还能听见浪拍石头的声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两人沿着石板路继续走,路过那家亮着暖灯的老书店时,顾怆脚步顿了顿,指着玻璃门里的书架:“后来我带他来这儿买过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他说课本里学过这篇课文,想看看完整的故事。”他推开书店门,风铃轻响,老板抬头看见他,笑着打招呼:“好久没来了,还是老位置?”
许悠悠跟着进去,才发现书店里藏着股旧书的油墨香,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木桌,上面还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顾怆径直走到书架前,熟门熟路地抽出一本泛黄的《月亮与六便士》,翻开扉页时,一片干枯的银杏叶轻轻落在掌心——叶片边缘有些卷翘,却依旧能看出当初的金黄,叶脉清晰得像刻着旧时光。
“就是这本。”顾怆把书递给许悠悠,指尖捏着那片银杏叶,“他当时非要把这片叶子夹进去,说‘这是我们去看海的定情信物’,还认真地在叶子背面写了日期。”
许悠悠接过书,小心地捏起银杏叶,果然看见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和顾怆在琴屿路,约好去看海。”字迹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写得格外用力,连纸页都微微陷了进去。他抬头看向顾怆,眼底带着点好奇:“那你们后来……有没有计划过什么时候去?”
顾怆的指尖轻轻拂过书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说好了高考结束就去,先去青岛,再去三亚。他还在这本书里夹了张纸条,写着‘要带顾怆去看凌晨四点的海,看太阳从浪里跳出来’。”他从书里抽出一张折叠的便签,纸上画着两个简笔画小人,手牵着手站在海边,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约定”两个字。
许悠悠看着那张便签,忍不住笑了:“他还挺可爱的,连约定都要画下来。”
“是啊,可爱得很。”顾怆把便签放回书里,目光落在许悠悠泛红的耳尖上,忽然笑了,“后来每次来琴屿路,我们都会来这家书店坐会儿,他总说要把这本书翻烂,等去看海的时候带着,让海浪也听听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
两人走出书店时,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清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银。许悠悠抱着那本《月亮与六便士》,银杏叶夹在扉页里,隔着书页都能摸到叶片的纹路。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顾怆:“那你们……现在离看海的约定,还差多久啊?”
顾怆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月光落在他眼底,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伸手替许悠悠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声音里带着点郑重:“以前差了好远,现在……好像就差一个一起出发的人了。”
许悠悠的心跳骤然快了起来,耳尖瞬间红透,连抱着书的手都紧了紧。他低头看着书页上的银杏叶,小声说:“那……如果有人愿意陪你去,你会带他吗?”
顾怆看着他泛红的侧脸,嘴角慢慢扬起,声音轻却清晰:“会。我会带他去看凌晨四点的海,带他把这本书里的故事讲给海浪听,还会捡一片新的银杏叶,夹进书里,写上新的约定。”
晚风再次吹过,带着桂花香,也带着两人没说出口的心意。许悠悠抱着书,跟着顾怆往路尽头走,忽然觉得,扉页里的那片银杏叶,好像不再只是旧时光的信物,更像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要在往后的岁月里,长出关于海的新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嗨,亲妈敲到顾怆在琴屿路掏出那本旧书时,盯着屏幕里“银杏叶定情信物”几个字,鼻子突然就酸了——你们没瞧见吗?这一世的顾怆哪是“带朋友散步”啊,他从订私房菜时反复跟老板强调“一点姜都不能放”,到走琴屿路时特意慢半步等许悠悠,连说“以前带一个人来”时眼底藏的光,全是刻进骨子里的“怕再错过”。
他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啊?说“爬墙要托着膝盖”,是记着上辈子许悠悠摔进他怀里时发烫的耳尖;翻出夹着银杏叶的《月亮与六便士》,是把上辈子没来得及说的“我等你”,都藏进了书页的褶皱里。这一世的他,把商场上的精明、旁人的示好全当了背景板,唯独许悠悠攥着书时泛红的耳尖、笑起来弯的眼,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执念”——那本旧书哪里是书啊,是他跨越生死,也要把“找仔仔”的念头,刻进这一世骨血里的证据。
(轻轻笑了笑)你们看,上辈子没去成的海、没夹完的落叶、没说透的心意,这一世全成了顾怆“一定要抓住他”的底气。他替许悠悠拂掉肩上落叶时慢半拍的动作,说“差个一起看海的人”时亮起来的眼,哪是温柔啊,是在悄悄说“这次我肯定能把我的仔仔攥紧”。
亲妈跟你们保证,这一世的琴屿路没有遗憾,南海的浪会暖,银杏叶会黄,连风都会顺着顾怆的心意——等许悠悠哪天摸着银杏叶背面的日期愣神,等他翻开书看见那张画着小人的便签,就会知道,他不是遇到了一个“细心的朋友”,是遇到了一个跨越生死,找了他两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