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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烬余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自上古那场劈开混沌的灵雨落下,这片沉寂的大地便有了生气。神族应气运而生,得天道庇佑,曾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造就过短暂的祥和。然,魔族的诞生打破了这份宁静,两族数百万年的征战,将初生的生机碾磨殆尽,大地重归荒芜。

    当神与魔都意识到再无争夺之物时,战争才告一段落。百余年后,又一场灵雨降临,妖族应运而生。只是,神与魔的常年鏖战早已撕裂天道,灵力如细沙般从裂痕中渗漏,刚诞生的妖族,自一开始便步履维艰,修炼之路布满荆棘。

    光阴荏苒,又是数千年。一场蕴含磅礴灵力与天道气运的圣雨倾盆而下,勉强弥合了天道的裂痕,止住了灵力的流失。也就是在这时,人族诞生了。他们没有神族与生俱来的精纯灵力,没有魔族的强悍体魄,更没有妖族那般与天地共生的优势,在各族林立的世界里,地位卑微,如同尘埃,丝毫构不成威胁。

    各族之内,又有分族,强弱各异。妖族之中,狐族、狼族、虎族最为人知;魔族分赤血族、魂族、祭族,皆凶悍异常;神族则有圣灵族、桅月族、瑶花族,承袭着古老的荣光。人族因诞生时的天地条件苛刻,分支繁杂,却始终未能凝聚起足以撼动他族的力量。

    九天之上,天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回荡,带着一丝悲悯,又透着几分漠然:“百年或千年一场灵雨,寻常罢了。可蕴含天道气运的圣雨,却是稀罕物。这气运,能增自身福泽,能补天道破损,可哪是那么好吸收的?其中夹杂的那股黑色力量,足以乱人心性,引其入魔。心境稍差者,顷刻间便会被吞噬。即便如此,仍有无数生灵趋之若鹜,妄图借此一步登天……尤其是那些人类,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只是,那几个小家伙,又能否撑过这场浩劫呢……”话音消散,天地间重归寂静,万事万物依旧循着既定的轨迹运行。

    千年前那场灵力潮汐般的灵雨,催生了神、魔之外的首批生灵。在一处桃花灼灼的秘境,一只狐妖破灵而生。她通体赤红,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曳,眉心一点朱砂般的印记,透着与生俱来的灵性。这天生的九尾,让她的灵力甫一诞生便抵达了一个劫点。刹那间,乌云汇聚,天雷滚滚,这是她要渡过的第一劫。渡过此劫,她便会被天道赐封为“狐祖”,引领后世妖狐一族。

    天雷落下,轰鸣震彻云霄,却未能伤她分毫。劫云散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不久后,狼祖、虎祖也相继诞生,各自经历了属于他们的考验。神与魔在各自的领地默默注视着妖族始祖的诞生,眼神复杂。紧接着,三道金光自天际坠落,分别没入三位始祖体内,那是蕴含着天道气运的馈赠,却也像是一道预兆——浩劫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时光流转,妖族在诸位始祖的引领下逐渐发展。虎族凭借强悍的肉身稳居榜首,豹族紧随其后,狼族与狐族则并列第三,相互制衡,也算安稳。

    那片曾诞生狐祖的桃林,灵气愈发浓郁。这一日,又一只狐妖降生了。她的灵力波动远超同辈,甫一出现,便引来周遭狐妖的围观。“这孩子,灵力好强!”“定是我狐族的祥瑞!”议论声中,充满了对她的期许。她有了自己的名字——银铃,像林间清脆的声响,带着纯净的希望。

    鲜为人知的是,九尾狐一族有着一个惊天秘密:每修炼出一条尾巴,便会多一条性命。九条尾巴,便是九条命。若不幸殒命,尾巴便会断去一条,性命也随之减少一分。断去的尾巴尚可重修,但命数一旦失去,便再也无法增加。这个秘密,藏在狐族最深处,仅有寥寥数人知晓,外界最多不过是些模糊的猜测。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神族与魔族的战火再次点燃,这一次,波及的范围更广,许多无辜的生灵都被卷入其中,死伤无数。就在这时,人族的使者找到了狐族,言辞恳切地邀请他们加入神族阵营,共同对抗魔族。

    狐族向来秉持着和平发展的族规,不愿参与任何种族的纷争,委婉地劝退了人族使者。然而,这场战争最终以神族的失败告终。出人意料的是,神族与人族竟将战败的怒火,一股脑地倾泻到了狐族身上——只因为他们没有伸出援手。这份迁怒,为日后针对狐族的浩劫,埋下了恶毒的种子。

    银铃十四岁这年,平静被彻底撕碎。人族与神族终于按捺不住,集结了大批军队,以雷霆之势突袭狐族聚居地。桃林不再是世外桃源,而成了血腥的屠宰场。狐族奋力抵抗,奈何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银铃被两名人族士兵死死按在冰冷的地上,泥土混着同族的鲜血,溅满了她的脸颊。她眼睁睁看着熟悉的族人、慈爱的亲人一个个倒下,绝望的惨叫声、兵刃的碰撞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她想挣扎,想怒吼,想撕碎眼前这些刽子手,可身体被死死钳制,灵力也被某种特殊的禁制封锁,只能任凭那无边的痛苦和愤怒在胸腔中翻腾、炸裂。

    “为什么……”她在心中疯狂地质问,“我们只想好好活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战争的失败,与我们何干?为什么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们?到底是为什么?!”

    一夜之间,曾经繁盛的狐族,沦为了尸山血海。除了少数几个侥幸逃脱的幼崽,几乎被屠戮殆尽。银铃跪在遍地的尸骸之中,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死寂。仇恨的种子,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疯狂滋长。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力量,一种足以颠覆一切、足以复仇的力量。她悄悄将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幼崽聚拢起来,带着他们,趁着夜色逃离了这片埋葬了她所有过往的土地。

    身后,熊熊烈火吞噬了整片桃林,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仿佛在为狐族奏响最后的挽歌。后来,外界传言,狐族已无幸存者。而银铃,带着狐族最后的希望,消失在了茫茫天地间,去向成谜。

    “我会让你们后悔的……”银铃的声音嘶哑,带着血与泪的诅咒,在无人的角落回荡,“后悔今天的决定,后悔当着我的面杀死我的亲人族人!你们这种人,不配活着!都该死!”

    狐族被灭后,人族愈发猖狂,他们开始四处猎杀残存的狐妖,将狐皮、狐血等一切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收集起来,拿到黑市上交易,牟取暴利。银铃躲在暗处,看着同族被肆意残杀、贩卖,心如刀绞。可她不能冲动,无数双眼睛都在搜寻她的踪迹,妄图将狐族最后的希望彻底掐灭。

    “人类……果然还是这般贪婪自私,无可救药。”天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或许,这最后的命劫转机,会出现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吧。”天道自执掌这方世界以来,便默默注视着一切,却不能轻易插手——因果之力,足以让他自身难保,甚至魂飞魄散。

    另一边,银铃一边躲避着无处不在的追兵,一边在途经之地布下简单的阵法,拖延他们的脚步。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她舍弃了曾经的纯真,疯狂地学习着一切能增强实力的知识,哪怕是被妖族视为禁忌的术法,也毫不犹豫地涉猎。她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从狐族被灭的那一刻起,她就必须付出比常人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从来都不是固定的,只看谁更心狠,谁更能对自己下得了手。

    “这乱世,不会遂你所愿,更不会给你任何便利,等待你的,只有无尽深渊。”仿佛是命运的低语,在她耳边盘旋。

    夜幕降临,银铃终于暂时甩开了追兵。她站在一处山岗上,望着天边那轮残缺的月亮,心中再次涌起一阵迷茫。无依无靠的她,究竟该如何在这乱世中立足?难道真的要向命运低头吗?

    “不!”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我不能认命!我要报仇!我要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我要亲手撕开人类虚伪的面具!我必须活下去,至少在报仇之前,绝对不能死!”

    整整一夜,她未曾合眼。她不敢睡,生怕一闭上眼,那些尸骸遍地、惨叫不绝的画面就会再次涌入脑海,生怕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会将自己彻底淹没。那已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阴影,无法忘记,也无法摆脱。

    天刚蒙蒙亮,她便再次启程,远离这片带给她无尽痛苦的土地。可她不知道该去往何方,她唯一的家没了,如今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找不到。“必须尽快变强……”她在心中默念,否则,迎接她的,只会是比死亡更痛苦的结局。

    就在她精神稍懈,思索着下一个藏身之处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她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侧身,却还是慢了一步。几支淬了特殊药剂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她的手臂和大腿。

    “噗嗤——”箭矢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皮毛和身下的土地。她的脑袋一阵嗡鸣,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被抓住!”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咬紧牙关,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一把将箭矢从肉中拔了出来,带出的血珠溅落在草叶上,如同破碎的红宝石。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继续向着茂密的山林深处跑去。

    她不能死在人类手里!她是狐族复兴的最后希望,绝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些她最痛恨的人手中!

    凭借着这股不屈的信念,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但失血过多的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冷。“难道……真的要这样死去吗?”她不甘心,那些死去的族人,那些惨死在她面前的亲人,他们的面容在她眼前一一闪过。不甘、愤恨、绝望……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我还没有报仇……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强烈的求生意志,仿佛触动了血脉深处的某种禁忌。她体内属于九尾狐一族的血脉,在这一刻被骤然激活!“断尾重生”——这个狐族最深的秘密,在她濒死之际,悄然降临。

    此刻的银铃,仅仅修炼出了三条尾巴。随着她意识的逐渐消散,其中一条尾巴,从根部开始寸寸断裂,化作点点金色的灵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体内,滋养着她濒临枯竭的生机。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树林,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时,银铃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伤口已经结痂,流失的力量也恢复了几分。“我……活下来了?”她有些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她挣扎着站起身,继续向着山林深处跑去。

    而那些追杀她的人族士兵,见她中箭后失血过多,料定她必死无疑,早已放弃了追赶,这也给了银铃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

    天道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再次在虚空中响起:“断尾重生,有违天道,逆乱天地规则。九命一旦耗尽,便再无转世轮回之机,唯有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命数有否,年有四季更替。熬过长夜,方能见黎明;饱受痛苦,或能得偿所愿;耐过寒冬,便无需蛰伏;落尽寒梅,亦可企盼新生……”

    这低语,似是在叹息银铃的命运,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而在这片大陆的另一处,与狐族的遭遇截然不同,却同样被命运枷锁束缚的,是白狼族最后的纯血公主——初阮芊。

    她是月神的后裔,一头及腰的雪白长发,是她身为白狼族的显著印记,也是命运刻下的注脚。当她化为人形时,是一个看似柔弱、实则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少女;而她的真身,是一头黑白毛色相间的小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尚未被驯服的野性与不屈。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奇特的瞳孔——呈十字架形状,如同一个精致却冰冷的囚笼,无声地诉说着她被教廷牢牢捆绑的人生。唯有在动用本源力量,或是情绪剧烈翻涌之时,那十字架的瞳孔才会泛起“月露”特有的冰蓝光晕,隐隐显露出她作为神裔的真正力量。

    而她的右眼,却是一片深邃的深蓝,眼角处,一朵蓝色的海棠花印记永不凋零。这并非天生的装饰,而是最痛苦的勋章——那是她曾为救人耗尽法术,导致右眼失明后留下的痕迹,更是人类贪婪与她牺牲的永恒见证。那花瓣的每一丝纹路里,都镌刻着被掠夺的过往,无声地控诉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四岁那年,懵懂无知的她,凭着与生俱来的善意,用自身的月露之力治愈了一位受伤的修女。这本是无心之举,却让她沦为了教廷与皇室争夺的“工具”,被册封为“见习圣女”,从此踏入了长达十余年的“伪神养成”囚笼。

    每月一次,以“祝福”为名的血之献祭,从未间断。她的血液被视为能延续皇室寿命的灵药,源源不断地被抽取,而其中蕴含的狼族因子,也在潜移默化地侵蚀着那些吸食者的人性,让他们在获得力量的同时,逐渐变得狂暴而扭曲。

    她被迫在公众面前上演一场场“神迹”:耗损月露为瘟疫中的人们净化疫病,损伤内腑为干旱的土地祈求暴雨……甚至连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圣像流泪”,背后也藏着她为了换取族人片刻安宁,强忍着心痛落下的真泪。

    她的人生,从四岁那一天起,便不再属于自己。如同被囚禁在华丽鸟笼中的金丝雀,看似拥有无尽荣光,实则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此刻,初阮芊正静坐在教廷为她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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