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李明夷静静靠坐在厢房内,视野一片黑暗,可他却没有半点慌张。
仿佛他并不是落入陷阱的野兽,而是以身入局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猎物上钩。
院门外,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守在院内的人似乎去打开了门,伴随着“公主”的行礼声。
再然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从模糊到清晰,有人关了宅子的门,有人朝这里靠近。
“哗啦——”
厢房的锁链被扯动,细长的钥匙捅进锁眼,“咔哒”一声,门锁开了,然后房门也打开。
先是椅子腿落地的声音,而后,有人脚步轻快上前,一把将李明夷的黑色头套扯下!
光芒猝不及防扑面而来,李明夷眨了眨眼,以适应光线的变化。
自己处于一个久无人居住的厢房内,靠坐在墙边,浑身被麻绳绑缚着。
在他面前,是一名面容很令人讨厌的婢女,手里正拎着布袋,她身后,是一张椅子。
椅子上,穿着类似战国袍装束,两根黑色发辫从鬓角垂下的童颜少女冷笑着端坐。
椅子后头,一左一右是两名护卫。
冬日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院子里,冷风呜呜地灌进来,掀起少女的白色衣角。
“是你!”
李明夷脸色变了,装出被绑架者应有的紧张,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庄安阳居高临下俯瞰他,露出森白的虎牙,得意道:
“很意外?没想到这么快,你我又见面了吧。”
她眼神中,是猫戏老鼠的神采:
“本宫说了,要你留下来,你这小奴才不肯,本宫只好命人将你带来了。如何?你跑啊,继续跑啊。”
李明夷不言不语,只是打量四周环境。
仿佛吓呆了。
庄安阳笑着吩咐:“把人绑起来。”
“是!”
身后两名护卫上前,将李明夷拽起来,然后抬到了房间中一个大……炕上。
是的,一个很类似炕一样的东西,或者叫榻榻米也行,底部是砖石结构,上头是木头架子铺成的床板。
一头挨着墙,一头延伸过来,比地面高出一大截。
就成了床。
京城里没有这种建筑风格,显然是专门改建的。
李明夷的手脚,额外用数根手指粗的麻绳捆在“大床”上。
庄安阳又拍了拍手,门外有婢女端着一个燃烧着的铜盆进来,放在床脚,一根烙铁斜插在红彤彤的炭火中,刚放进去不久。
庄安阳又指挥婢女将自己抱上“床”,而后吩咐道:
“都出去守着,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是!”
庄府家仆似乎见怪不怪了,纷纷退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被绑在床上的李明夷,与坐在他身侧的童颜少女。
“这里是哪?你要做什么?”李明夷冷声问道。
庄安阳一只手,握住炭盆中的烙铁握把,轻轻翻动着,笑吟吟道:
“你莫非看不出来吗?你看上去也蛮机灵的,不像蠢人,何必说蠢话?你很好,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敢用那种污秽字眼辱骂本宫的人,我要给你一个刻骨铭心的印象……恩……”
她做出沉思的样子,然后又开心地看向他:
“你说,我给你额头上烙印一个‘婊’字好不好?”
你是变态吧……李明夷叹息一声,说道:
“你在绑我前,就不弄清楚我的身份吗?”
庄安阳嗤笑一声,傲慢十足:
“这京城中身份值得本宫在意的人,我都认识,其中可没有你,本宫如今可是公主,你那点出身,在我这都不够看,懂不懂?
也不要想着叫喊,不怕你知道,这里是我庄家老宅,平常也没人住,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发现的了。实在不行,给你往院子里枯井一丢,世间再查无此人……怕不怕?”
她兴致勃勃地说:
“这样吧,要不你诚心诚意地求我,只要求到我开心了,满意了,就饶了你,怎么样?”
李明夷沉默了下,语气复杂地说道:
“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坏啊。”
庄安阳乐呵呵的样子,似乎很满足坏人的人设,她缓缓举起烙铁,威胁十足地晃了晃: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求饶,或者……”
李明夷平静地说道:
“你烙铁刚放进去,还没热呢,连鸡蛋都烫不熟。”
“……”庄安阳沉默。
她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重新将烙铁放了回去,虎视眈眈地盯着躺在木板床上的李明夷。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她猛地一窜,整个人裹着香风,扑倒了李明夷肩头一侧。
左手摁着他的脖子,战国袍袖中,右手变戏法地掏出一根长长的,金属质地的挖耳勺!
她用挖耳勺抵住李明夷的左耳洞,吐气如兰,神经质地说道: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求饶!不然我就让你变成聋子!”
李明夷仰躺在床板上,感觉自己半个身体被一片柔软的轻纱压住了,左臂上更是沉甸甸的,二人距离很近,他能清楚看到庄安阳大眼睛里的癫狂。
这不是威胁,这个疯子真的会将人捅聋掉。
然而李明夷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露出了笑容,之前的一切伪装悉数退去,他说道:
“该求饶的是你。”
下一秒,他体内一甲子内力轰然爆发。
“砰”的一声,捆缚手脚的麻绳断裂,他双臂一撑,束缚身体的绳索也悉数断裂,同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做主人。
“啊!”庄安阳低呼一声,先被掀起,而后天旋地转,眨眼功夫,二人主客位易。
躺在床板上的变成了她,李明夷转为骑乘位,连带着她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腕,也被李明夷举过头顶,摁在床板上,挖耳勺也掉在一旁。
庄安阳就要喊人,下一秒,就听李明夷飞快威胁道:
“我可要提醒你,你现在喊人进来,那些奴仆都会看到你丢脸至极,被我压制的一幕,要不了一天功夫,整个庄家所有奴仆都会知道,你这个公主有多可笑!”
庄安阳瞪大眼睛,竟当真硬生生咽下了呼喊。
这时候,门外婢女似乎听到动静,喊了句:
“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庄安阳额头青筋隆起,怒斥道:
“滚!滚远点!没我吩咐不得靠近!!”
门外,庄家奴仆急忙应声,迅速退去。
李明夷笑了。
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因为庄安阳就是这样的人,敏感且自卑,因为残疾的缘故,最怕别人议论自己,更怕别人看不起自己,所以出行要排场,喜欢被簇拥的感觉,凌驾于旁人之上。
只是这种有些扭曲的人格,弱点也非常明显:
她异常在乎脸面。
尤其是在庄府下人,那些日夜服侍她的人心中的脸面。
那些人见过她不能自理的丑态,所以她需要她们敬畏。
“乖。”李明夷微笑着说,然后一点点直起腰,保持上位的坐姿,松开了手,顺便捡起了那只挖耳勺。
而这一瞬,庄安阳迅猛地腰肢用力,银牙雪亮,要坐起来撕咬他!
“彭!”
李明夷大手张开,将她硬生生摁了回去,令其动弹不得,空余的另一只手,捏起格外细长的挖耳勺,嘴角上扬:
“你不听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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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生的那年,上映了一部姜文主演的电影,叫《秦颂》,29年后,我在新书取材的时候看到了它。
电影里有一个设定,葛大爷扮演的高渐离与许晴饰演的断腿公主栎阳滚了一次床单,奇迹一般地让栎阳站起来了……
我特么整个人惊呆。当时就觉得,必须致敬一下~当然,具体桥段肯定完全不一样……不可能那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