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筝誉张口欲言,却知没有转圜的余地,“罢了,母后不会苛待她,抄经便抄吧。”
要是只此就能消减皇帝的怒火,也不算遭罪。
怕就怕……
李筝誉眼中闪过丝丝犹疑,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凤仪宫偏殿内,烛火跃动发出细微的响动,绿娥坐在案桌前,手边是已经炒好的佛经,字迹已经从工整变得歪斜。
“嬷嬷,殿下还等着我回去照看,您看这抄也抄了,请您带我去见见母后吧。”
她向来知道见什么人应该是什么态度,好声好气商量着。
嬷嬷视线未有偏移,冷声道:“皇后娘娘已经歇下,吩咐是让您抄一整夜,您照做就是。”
“可殿下……”
“太子殿下身边不缺侍奉的人,况且殿下病着,您也不必如此殷勤。”
这话说的过于直白,绿娥甚至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嬷嬷。
她可是太子侧妃,深受李筝誉喜爱,一个宫里的老嬷嬷,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将要发作之际,绿娥想起自己身处凤仪宫。
已经到嘴边的话不得已咽了回去,绿娥恨的咬牙切齿,开口却半点不显,“母后既已歇下,就不必打搅她了,我也是忧心殿下,既然安排妥当,自然没什么不放心。”
说罢,她换下已经写满的纸张,放在桌角晾干。
今日之辱,她回去之后一定要说给李筝誉!
另一边,黎洛躺在榻上,也是不见困意。
想拿到卫凛烽要的东西,李筝誉的病就是一个契机,要是错过,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了……
她想着,还是起身,披衣往李筝誉寝殿去。
宫人在檐下守夜,脚边放着灯笼,见黎洛来,忙起身行礼。
“我放心不下,来守着殿下,你们照旧就好。”
说着,黎洛推门进去,李筝誉靠在床头,还未歇下。
“不是叫你回去,还来做什么?”
李筝誉拧眉,丝毫没掩饰见到黎洛的不悦。
黎洛回身关上房门,一眼看见桌上李筝誉还没喝下的汤药。
“父皇母后都让人来叮嘱了,殿下对我即便没有夫妻之情,也请行个方便,叫我少受些训诫。”黎洛搬出帝后做借口。
李筝誉被说的沉默,到底没再将人赶出去。
顺利留在屋内,黎洛松了一口气,端着药碗上前,“殿下喝了药早些歇息,养足精力,恢复得也能快些。”
李筝誉正要说什么,她紧接着就道:“侧妃被训斥也是因为您的病,早些痊愈,母后对她的不满也能少些。”
这话说到了李筝誉心坎,他盯着黎洛半晌,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些其他意味,未果。
自信黎洛不会对他有算计,李筝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黎洛垂手,袖口落下时,将指尖一片小小的药渍擦去。
李筝誉起先还留意着黎洛的一举一动,困意渐渐上涌,很快,他就睡了过去。
屋内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黎洛坐在桌前,余光却落在李筝誉身上。
确定他陷入深眠,黎洛起身,吹熄了烛火。
屋内只余窗框投进来的幽微月光,她脱了鞋,只穿着单袜在屋内搜寻。
床头、柜子……
每一处,黎洛都细细摸索,生怕错过了机关。
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伏身定住,以免被外面的人觉察。
半晌,指尖连灰都没沾上一层。
要么是不在这间屋子,要么就是还有她没发现的机关暗格了。
黎洛弯腰穿鞋,看着沉睡不醒的李筝誉,想窥见他的心思。
书房她今天已经试探过,贸然过去非但不能入内,反而会惹人警觉,倘若不在这儿……
黎洛再次走到李筝誉床前,借着细微的光线观察。
“你果然有所企图。”
李筝誉忽然睁眼,眼底还带着惺忪睡意,话语却好似洞察一切。
黎洛心念急转,手朝着被角伸去,“妾身只是见被角没盖好,担心殿下症状加重,殿下何出此言?”
说话间,她十分自然地扯了扯被角,面上的疑惑恰到好处。
“孤说过了,孤心中只有绿娥儿,这太子妃的位置,有本事你就坐稳,至于其他的,想也不要想。”
合着是以为自己想勾引他?
黎洛一阵无语,好险没当面翻个白眼给李筝誉,“殿下放心,这话妾身记得,您既然精神不错,妾身就回去歇着了。”
说罢,她也不等李筝誉的反应,直接拉门离去。
走出很远,黎洛才换换呼出一口气。
太险了。
未免引起怀疑,她并未在药里下太多安眠散,只藏了些在指甲内,但凡李筝誉早些醒来,她都要被抓个正着。
忽而,黎洛脚下一顿。
她想到,李筝誉醒来,看见她离床那么近,眼中却没有警觉。
机关多半是不在那一片范围了。
如此,还是要想办法进一趟书房。
卫凛烽没说什么时候要,可他能提出来,自然是越快越好。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绿娥就回到东宫。
她形容憔悴,扑在李筝誉床边,眼中满是关切,“殿下可好些了?都是妾身的不是,您这一病,妾身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李筝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殿下,您摸摸,妾身心慌的厉害,抄经时祈求上天,只要能让您快些痊愈,千百倍还在妾身身上都值当!”
三言两语就将李筝誉哄得心情大好,看着绿娥的样子,止不住的怜惜。
“绿娥儿,你受苦了。”
李筝誉将人揽在怀中,劝道:“实在是事情传到了父皇口中,母后此举是为护你周全,否则若是父皇下手惩治,还要严重些。”
“你莫要因此与母后离心。”
顾念绿娥未必能想到这一层,李筝誉解释的很仔细。
“皇后娘娘是殿下的至亲,妾身岂会与她生分。”绿娥泪涟涟靠在他身前,端的是一副柔弱可怜样。
只一日未见,活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许是心情大好,李筝誉这病也好的快了,当天就没什么症状,叫了幕僚近前议事。
庞箜进门就看见桌上的书,顺势提及黎洛那日去书房的事。
“她同孤说过,一个草包罢了,能有什么心思。”
李筝誉看向那摞他压根没翻过的书,越发瞧不上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