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攥住宁析的手腕,力道极重,怕她跑了,宁析手腕处生疼,耐心逐渐告罄。
    她不可能真跟着他往下跳,即便她好奇异种要带她去哪?
    十三楼,少说四十米,她不得摔成肉泥,即便眼前这人有个鸟样,说不准能接住她带她飞,那万一接不住呢?她把身家性命压在一只异种身上合理吗?
    何况这人神志不清,即便接住她,说不定忽然就翻脸不认人,把她从空中丢下去她找谁哭去?
    宁析甩开他的手,手腕处三根指印极为明显,她揉了揉,瞥了眼楼下,树荫之下灯光大亮,安保队在集结。
    她移步室内,冷漠道:“你已经暴露,要逃现在赶紧逃,不然就走不了了,下回你神智清楚了,再来找我,或者趁你脑子有条理的时候写张纸条,把前因后果带给我,我有自己的判断。”
    “析析。”少年不依不饶地拖拽她。
    “你给我冷静点!”忍无可忍的宁析一拳头敲在他头顶,像打地鼠,少年脖子缩了缩。
    他的瞳孔快速外扩,占据整个眼球,脸颊上黑羽浮现,一瞬间改头换面,身形暴涨抵到天花板。
    他变作了黑乌鸦形态,俯视宁析,俯身就要啄来。
    这家伙,又失智了。
    人形状态还有理智可言,一变成黑乌鸦,只剩下杀人嗜血的欲望。
    房间狭窄,宁析一转身就是房门,她拉开往外冲,和赶来救援的楚祁小队迎面撞上。
    看见他们荷枪实弹的那一刻,宁析内心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惧。
    黑乌鸦会死。
    会被射穿心脏,子弹爆开头颅,死后被送到其他异种的食盆里。
    宁析下意识攥紧门把手,挡住随行队一干人等的去路。
    抬腿准备踹门的楚祁及时止住动作,目光扫过宁析脸上鲜艳的划痕,“解决了?”
    他收到管理署的警报,异种破窗闯入培育中心13层,马不停蹄赶来,见到宁析安然无恙,下意识认为异种被宁析收拾完了。
    “嘭嘭嘭!”
    房间里头,枪声连番响起。
    楚祁的耳麦里,楼下安保队总队长大吼,“异种躲房间里去了,你们墨迹什么?还没赶到?!”
    楚祁不耐烦地将拉远的耳麦重新戴在耳朵上,“异种还活着,所有人警戒。”
    他看了宁析一眼,目光里透出异样来。
    宁析缓缓让开门的位置。
    黑乌鸦必死无疑了,前后都被包围,它逃不掉了。
    楚祁踹开门,带着队员冲进去。
    枪声震动耳膜、黑乌鸦扑棱翅膀撞翻家具、被按住后惨叫嘶鸣……
    窗户破碎,微凉的夜风徐徐吹进房间,将血腥味卷到门后宁析的鼻尖。
    “已捕获异种,请求指示。”
    时间仿佛暂停,宁析耳边只余下黑乌鸦嘶哑的或轻或重的喘息声。
    楚祁说:
    “杀了吧。”
    寒颤顺着宁析的小腿向上蔓延,蹿向四肢百骸,没来由的恐惧席卷了她的理智。
    “等一下!”她大喊,冲入房间。
    遍地的黑羽,黑乌鸦被三个随行队成员死死按压在床上,翅膀缺了一块,蔓延出一大滩血迹,整个床铺都被浸红,它微弱挣扎,双目瞪着,不甘心死亡的到来。
    女射击手站在床上,枪口正对准它的脊椎,食指扣在扳机上,按下来的动作被宁析打断。
    宁析将所有情绪吞下,面上毫无波动,“你们见过异种变成人类吗?”
    射击手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淡漠地扫了过来,“只有人类被感染发病成异种,没有异种变成人类这一说法。”
    宁析定了定神,这样就好办了。
    “好,那我说他是人类,不是异种,他的异能是人类和异种之间来回切换。”
    楚祁慎重,“你见到了?”
    “她又发病了,胡言乱语。”射击手打断两人的对话,懒得浪费时间,在黑乌鸦脊椎处找好位置,看样子是要执行射击命令。
    宁析眉眼带了些急躁,跳上床,一把夺过她的枪。
    “我亲眼所见,你射杀的是个人,不是异种!”
    射击手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目光冷下去,空气仿佛凝固。
    压制黑乌鸦的三名成员见宁析夺枪,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眼神交流过后,纷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替宁析默哀。
    她惹到了他们这支队伍里最暴躁的存在,成羽老大都不敢惹。
    枪是成羽的宝贝,被当众夺枪,和当众把她按地上摩擦有什么区别。
    成羽摸了把马尾克制怒气,与宁析四目相对。
    两个都在气头上的人争锋对决,互不相让。
    “你在外边阻拦我们进来,有目共睹,你想救这只异种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谁能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只为趁我们不备放走这只异种。”
    “如果是瞎编,我不会编这么容易露馅的理由,人与异种来回切换,送到研究所一检查便知真假,我说谎早晚会被发现,我何必做这么蠢的事?”
    “蠢?”成羽冷笑,“你就算做再蠢的事、闯再大的祸,楚欢宁也会给你把屁股擦干净,你安安稳稳,我们呢?我们这一队人刚因为上午的事受到最后一次警告,再有过错,会立马被打包发去秽土。”
    气氛沉重下来,两人之间,制服黑乌鸦的三人左顾右盼正看热闹呢,听见这话一下笑不出来。
    “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宁析一脚踹在黑乌鸦脑袋上。
    一来是心里头火气在烧,她联想到自己一出生就注定去秽土里送死,他们好歹可以选择不进入随行队。
    二来催促黑乌鸦赶快变成人,她清晰记得他由异种变成人和由人变成异种,都是被她敲击脑袋后发生的。
    “异种的命不算命!”成羽咬牙切齿,她痛恨异种,也痛恨包庇异种的任何人。
    宁析蹲下来检查黑乌鸦,他的双目逐渐清明,脸上的羽毛有消散的迹象。
    压在他身上的三个随行队成员立马退开,不可思议,“变了,真变了,真变成人了!”
    “析析……”他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肩膀缺了块肉,他焦急地盯着宁析,“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