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笙笙。
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身边唯一的依靠。
她的手很软,带着温热的体温。
被她握住的一瞬间,陆寒宴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紧接着是擂鼓般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胸膛。
他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的手那么小,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显得格外娇嫩。
一股电流从手心相触的地方,一路窜上他的手臂直达心脏。
陆寒宴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也变得沙哑。
“姜笙笙……”
“是你在招惹我。”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说完他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俯下身。
他的动作很轻。
带着一丝试探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可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儿却发出了两声细微的呜咽。
“呜……”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抗拒。
陆寒宴浑身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他到底还是怂了。
怕吵醒她。
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他飞快地直起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心脏却还在狂跳。
他看着她依旧熟睡的脸。
“先放过你。”他哑声说。
可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姜笙笙的眉头忽然紧紧蹙起,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豆大的泪珠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宝宝……”
她忽然开口,声音破碎而悲伤。
“宝宝……别走……”
她是在做梦。
梦见了上一世那个还未出世就被剖腹取走的孩子。
那是她拼了命也没能保住的骨肉。
是她永生永世的痛。
“宝宝,回来……回到妈妈这里来……”
“求求你,再来给我当一次孩子……”
梦里的她,哭得撕心裂肺。
而在陆寒宴这边,听到的却只有宝宝两个字。
宝宝?
他死死地盯着姜笙笙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她竟然在梦里为了别的男人哭。
陆寒宴的头顶,瞬间笼罩了一层浓重的酸雾。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姜笙笙……
你心里果然有别人!
嫉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仿佛是问她,又仿佛是问自己。
“姜笙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忘记那个‘宝宝’,忘记你喜欢的人?!”
他的声音压抑着狂风暴雨。
然而沉浸在梦魇中的姜笙笙根本听不见。
她只是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挣扎着,下意识地寻求着一点点温暖和慰藉。
或许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怒气,她不安地动了动。
紧接着,又一句梦呓从她唇边溢出。
“妈妈……”
这一声“妈妈”,比刚才的“宝宝”更加轻微,却带着悲伤。
陆寒宴准备发作的怒火,被这两个字硬生生浇停了。
妈妈?
他皱起眉。
他知道姜笙笙家里只有一个后妈秦淮玉。
那这一定不是叫秦淮玉,是在叫谁呢?
陆寒宴的眼底一片深谙。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
同一片夜空下。
南家。
慕容雅正在送儿子南时樾出门。
就在她叮嘱儿子路上小心时,心口忽然没来由地一疼。
紧接着,耳边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呼唤。
“妈妈……”
那声音又轻又远像风一样。
可慕容雅却听得真真切切。
她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把抓住南时樾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
“时樾,我……我好像听到你妹妹喊我了。”
南时樾看着母亲突然泛红的眼眶,有些哭笑不得。
“妈,你……”
他想说她是不是又想多了。
可看到母亲眼中的期盼时,剩下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语气温和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陆家了。你等着。”
姜家。
饭桌上摆着一大盆油光锃亮的红烧排骨。
秦淮玉今天特意买了四斤,就为了犒劳自己的一双儿女。
姜雨萌吃得满嘴是油,含糊不清地开口。
“妈,还是现在日子过得舒坦!”
“以前姜笙笙那个小贱人在家,咱们还要偷偷摸摸的开小灶!现在没了她,吃什么都光明正大!”
秦淮玉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女儿碗里,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那当然了!当初她从陆家要来的五千块彩礼,妈一分钱都没告诉她,全给你存着呢。”
“以后啊,这都留着给我家雨萌当嫁妆!”
一旁的儿子姜光耀不乐意了,撒娇道:
“妈,那我呢?你不能光想着姐姐啊!”
秦淮玉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
“你急什么?你才多大,离结婚还早呢。”
她压低了声音,眼里闪着精光。
“等过几年妈再借着姜笙笙的名义去找陆家要钱!”
“陆寒宴是军官,最是要面子。我们要是去军区闹,说他们陆家亏待了儿媳妇,他敢不给钱?”
“到时候,要来的钱都给我儿子娶媳妇用!”
姜雨萌和姜光耀一听,眼睛都亮了。
“妈,你这招真高!”
姐弟俩兴奋地讨论着以后怎么花这笔钱,他们根本不管他们的行为让姜笙笙在陆家受了多少误会。
就在这时,保姆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太太,门外有位先生,说是叫南时樾,想来拜访您。”
南时樾?
秦淮玉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为了能让女儿嫁入高干家庭,她早就把京市所有未婚的青年才俊的名字、家世背景都背得滚瓜烂熟。
南家!
那可是京市真正的顶级高干家庭!
秦淮玉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快!快请人进来!”
她一边指挥保姆,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排骨往厨房端。
“雨萌,快去洗手洗脸!把嘴上的油擦干净!”
姜雨萌也反应了过来,兴奋地两眼放光。
“妈,我知道了!”
她一边往房间跑,一边回头喊:
“姜笙笙以前那些漂亮裙子不是还在吗?我这就去换一件!”
南时樾走进姜家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淮玉脸上堆着虚假到极点的笑容,热情地迎上来。
她身后姜雨萌穿着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碎花连衣裙,裙子紧紧地绷在身上,勾勒出略显臃肿的曲线,正局促又故作娇羞地看着他。
南时樾的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
姜笙笙……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的心里,瞬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
甚至想哪怕姜笙笙不是他妹妹,他也要帮一帮的。
“南先生,您快请坐!”
秦淮玉热情地招呼着,“我就说今天一早喜鹊怎么在我们家门口叫,原来是您这样的贵人来呢。”
南时樾不动声色地落座,没接她的话,直接说明了来意。
“秦女士,是这样的。我一位同事正在做关于公职人员家庭情况的调研,但他临时有事,来不及同时跑几家,所以拜托我过来帮忙了解一下情况。”
这个理由是他临时想的,听起来无懈可击。
秦淮玉一听,虽然有些失望不是专程来看女儿的,但能跟南家搭上关系也是好的。
“好好好!应该的,我们一定配合!”
她连忙让南时樾坐下,一个劲地给姜雨萌使眼色,让她多跟南时樾接触。
姜雨萌立刻会意,端了一杯水过来,羞答答地递给南时樾。
南时樾只客套地说了声“谢谢”,便开始公事公办地询问。
他先是问了姜家的基本人员情况。
秦淮玉立刻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过姜笙笙一个字。
南时樾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秦淮玉。
“秦女士,我同事给我的资料里说,你家还有一个女儿,是嫁给军人的。”
“那个女儿……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