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那几个还站着的混混早就吓破了胆,听到哨声,如同惊弓之鸟,一窝蜂地往外跑,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空旷的仓库里,只剩下陆丰一个人。
    他拄着扳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剧痛一阵阵传来,额头上的汗混着血往下淌。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走了进来,手电的光柱在狼藉的地面上扫过。
    “小陆,没事吧?”
    是镇上派出所的王警官。
    陆丰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赶紧扶住旁边的货架才勉强撑住。
    “王叔,你怎么来了?”
    “有人匿名报警,说这儿聚众斗殴。”王警官收起手电,看着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还好我离得近。”
    陆丰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报警电话,八成就是那个老狐狸赵文斌打的。
    借刀疤脸的手给自己一个教训,再让警察出面了结,既让自己出了血,又卖了个人情。
    好算计。
    “王叔,今晚这事……”
    “行了,我心里有数。”王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烟草味,“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少跟他们掺和。赶紧回去处理下伤口。”
    陆丰点点头,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往回走。
    等他推开店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只想一头栽在床上睡死过去,可一进门,就看见柜台后头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叶淑兰抱着膝盖坐在那,眼睛又红又肿,一晚上没睡。
    “丰哥!”
    她看到陆丰,猛地弹了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鹿,冲到他面前。
    当她看到陆丰后背衣服上的破洞和渗出的血迹时,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声音都哑了。
    “你……你受伤了……”
    陆丰想扯出一个笑容说没事,但嘴唇动了动,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前栽去。
    “丰哥!”
    叶淑兰尖叫一声,死死抱住他,纤细的身子硬是撑住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被压得连连后退。
    “你别吓我……”
    “没事……”陆丰的声音虚得像风一吹就散,“就是……累了……”
    叶淑兰强忍着眼泪,拼了命把他扶到里屋的床上,颤抖着手去解他的衣服。
    当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和血痕暴露在空气中时,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她跑到厨房烧水,又翻出家里仅有的那瓶红花油。
    “丰哥,我……我给你擦药,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陆丰趴在床上,闭着眼,任由那双冰凉的小手在自己滚烫的后背上轻轻涂抹。
    药油刺鼻,火辣辣的疼从伤口处蔓延开,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滴滚烫的液体,忽然掉在他的背上,比伤口还烫。
    是叶淑兰的眼泪。
    “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你开这个店,你就不会……”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
    “说什么傻话。”陆丰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可是……”
    “没有可是。”陆丰艰难地翻了个身,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伸出手,笨拙地给她擦着眼泪,“淑兰,听着,我做这些,不后悔。”
    叶淑兰哭得更凶了。
    “丰哥,我们……我们不开店了行不行?我们回村里,安安稳稳过日子……”
    陆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傻丫头,箭都射出去了,哪有回头的道理?”
    他躺回床上,盯着掉漆的天花板。
    “再说了,警察都来了,那帮孙子以后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事。”
    叶淑兰咬着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起身,默默地给他掖好被子。
    ……
    等陆丰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
    屋里很安静,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
    叶淑兰趴在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痕。
    陆丰看着她,心里又软又疼。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后背的伤口扯得他龇牙咧嘴,但总算能动了。
    轻微的动静还是惊醒了叶淑兰,她猛地抬起头,一脸紧张。
    “丰哥,你醒了?”
    “嗯。”陆丰下床,活动了一下胳膊,“饿了。”
    叶淑兰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给他热饭。
    两人沉默地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陆丰把碗筷往桌上一放,拉着叶淑兰就走到了柜台前。
    “淑兰,咱们得合计合计。”
    叶淑兰还没反应过来。
    陆丰已经从抽屉里抽出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啪”一声,干脆利落地拍在柜台上。
    “昨晚我琢磨了一宿,送货这事儿,有几个地方,必须现在就敲定。”
    他指着纸上的一行字,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村里,满两块钱,免费送。镇上,满五块,免费送。你看行不行?”
    叶淑兰凑过去,仔细看着那行字,眉头微微蹙起。
    “两块和五块……门槛倒是差不多,就是……”
    “就是什么?有话就说。”
    “我在想,村里那些自己住的老人,眼神不好,腿脚也不方便,可能一次性买不了两块钱的东西。”叶淑兰咬着嘴唇,小声说,“要不……咱们给他们单弄点小份的?”
    陆丰一怔,随即眼睛亮了。
    “小份的?”
    “对!”叶淑兰见他听进去了,胆子也大了些,“像盐、糖、酱油这些,本来就是散装称的。咱们可以提前用油纸包好,一毛钱一包,两毛钱一包。老人家一次买一点,也方便放,不容易坏。”
    陆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突然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晃眼。
    “淑兰,你这脑子咋长的?有你可真好!”
    叶淑兰的脸“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
    “我……我就是瞎想的……”
    “这可不是瞎想!”陆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心里一跳,“你这主意简直绝了!老人家一辈子省吃俭用,就喜欢这种实在的。咱们这么一弄,他们肯定愿意掏钱!”
    他越说越来劲,抓起笔就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加了一行字:专供老人小份包装!
    写完,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叶淑兰。
    “还有呢?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