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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烽燧

    朔风,如塞外蛮族磨砺了千万年的钝刀,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粗粝的沙尘,一遍遍刮过第七烽燧斑驳的夯土墙壁。墙壁上,深深刻印着无数风沙与岁月的痕迹,像一张布满愁苦皱纹的老兵的脸。

    时值深秋,暮色正从四野合拢,将天地间最后一点暖意吞噬殆尽。天际尽头,那轮挣扎着不肯沉没的残阳,也被昏黄的风沙蒙住,透出一种病态的、了无生气的橘红,勉力涂抹在孤零零矗立的烽燧,以及那杆在风中猎猎作响、破烂不堪的“夏”字战旗上。旗面早已褪色,边角撕裂成缕,在风中发出撕裂般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边疆永无止境的荒凉与寂寞。

    垒墙脚下,几簇本该耐寒的荆棘草,也已枯黄打卷,蔫蔫地伏在地上,了无生气。整个第七烽燧,都沉浸在这种被遗忘的、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氛围里。

    背风的一处墙角,李靖靠着冰冷的土壁,屈膝而坐。他正就着天边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天光,专注地看着摊在膝上的一本书册。书是手抄本,封皮早已磨损不见,内里纸页泛黄发脆,边缘多有破损,依稀可见《卫公兵法》四个略显潦草的墨字。他的目光沉静,仿佛外界呼啸的风沙、凄厉的旗响,都与他隔绝开来。那沉静之下,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专注与深邃。

    偶尔,他会抬起一根手指,在身旁的沙地上轻轻划过,勾勒出一些简单的阵型图案,时而如雁翅展开,时而如锥形突出,随即又被风拂来的沙粒悄然掩去痕迹。他腰间挂着一柄制式铁剑,黑色的剑鞘上布满了战斗与岁月留下的磨损痕迹,油皮剥落,露出底下暗沉的铁胚。唯独那剑柄,因长年累月的摩挲,显得异常光滑,甚至泛着一种温润的光泽,与剑鞘的沧桑形成鲜明对比。

    在他不远处,张凡正盘腿坐在地上,身前摊着一块磨刀石。他双手握着自己那柄已经卷了刃的横刀,正“吭哧吭哧”地用力打磨着。刀石与刃口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却似乎总也无法让那钝刃重现锋芒。他额上见汗,混着沙尘,在年轻却已显粗糙的脸上冲出几道泥痕。

    “娘的!”张凡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将横刀往地上一顿,溅起几点沙土,“这鬼地方,灵气稀薄得鸟不拉屎!上头配给的那点血食,塞牙缝都不够,还指望咱们守土杀敌?看看这刀,钝得连突厥崽子们的皮甲都砍不破,尽他娘的崩口子!”

    他的声音粗嘎,带着明显的怨气,在这寂寥的暮色中格外清晰。

    李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那玄奥的阵型变换图示上,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风声:“多懂一分,活命的机会便多一分。”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张凡扭过头,看着李靖那沉静的侧脸,语气更加烦躁:“靖哥儿,不是我说你!这劳什子兵法,看得再透,还能让咱这烽燧多分一块血食不成?能让你我修为精进,突破这该死的炼气期?”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你看老王头,昨天巡逻回来,那伤口……唉,又开始渗黑水了,我看这次悬乎,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口中的老王头,是烽燧里的一个老兵,戍边超过二十年,修为卡在炼气三层迟迟无法突破,岁月和风沙早已磨去了他大半的锐气,只剩下沉默与忍耐。

    李靖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张凡。他的脸庞还带着少年的清俊,但眉宇间却凝结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一双眸子在渐浓的暮色中,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虚妄。

    “王叔的伤,”李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多了一丝凝重,“非寻常刀兵所致。那日我替他查看,伤口周围的肌肤冰冷刺骨,黑气萦绕不散,灵力运转至彼处便滞涩难行,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灵力的本源。”

    “污染?”张凡一愣,显然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在他简单的认知里,受伤就是受伤,顶多是突厥人的兵器淬了毒。

    李靖没有进一步解释,有些东西,他也只是模糊地有所感应,无法言说。他合上膝头的书册,小心地将其收入怀中贴身处放好,然后扶着墙壁站起身。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他此刻修为并不相称的从容。

    他走到垒墙边缘,手扶垛口,极目向远方眺望。昏黄的风沙依旧遮蔽着地平线,天地间一片苍茫。忽然,他眉头微微蹙起,不是因为这恶劣的天气,而是因为一种莫名袭上心头的异样感。

    风还是那风,沙还是那沙,但……似乎有哪里不对。

    “张凡,”李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你听,这风声。”

    张凡正重新拿起横刀,闻言侧耳听了听,除了风掠过戈壁、卷动沙砾的呜呜声,什么也没听出来。“风声?咋了?不一直这样鬼哭狼嚎的么?”

    “不,”李靖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远方那一片混沌,“风里有股……不祥的‘滞涩’感。不像自然的流动,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搅动、束缚着。”

    这是他的一种直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自从来到这北疆,他的这种直觉就越来越敏锐,偶尔能在危机降临前,让他做出一些看似巧合的规避动作。同袍们只当他运气好,反应快,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源于体内深处、某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力量所带来的微妙预警。

    “滞涩?”张凡撇撇嘴,不以为然,“靖哥儿,你就是书看多了,想得也多。这鬼地方,除了风沙就是石头,还能有啥?”他重新埋头,跟那卷了刃的横刀较劲。

    李靖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死在那风沙弥漫的远方。体内的那股力量,此刻正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像是在回应着远方某种无形的召唤,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具体的东西,但那“滞涩”的感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就在这时——

    “敌袭——!”

    一声凄厉而短促的嘶吼,陡然从烽燧顶层的瞭望台炸响,瞬间撕裂了暮色的沉寂!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惊惶,尾音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劈裂,随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烽燧之外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四周。原本就呼啸的风声,仿佛被赋予了实质的重量,变得沉重而压抑,敲打在人的心口,让人喘不过气。

    李靖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回头,与同样惊得跳起来的张凡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是因为敌袭的号角,北疆烽燧,遭遇敌袭是常事。而是因为那股瞬间笼罩下来的气息,阴冷、死寂、带着一种亵渎生命与规则的恶意,与他们以往遭遇的任何突厥骑兵都截然不同!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终于从烽燧内部响起,这是全面戒备的信号。但吹响号角的老兵,声音里也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上墙!快!所有人上墙!结阵!结阵!”队正粗犷而带着破音的吼声在烽燧内部回荡,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压抑的惊呼声瞬间乱成一团。

    李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因诡异气息而引起的不适与体内力量的细微躁动。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铁剑,手指紧紧握住那温润的剑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走!”他低喝一声,招呼张凡,两人迅速沿着狭窄的阶梯冲向垒墙之上。

    当他们踏上垒墙,看清墙外的景象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暮色与风沙深处,影影绰绰的身影浮现,并非预想中策马奔腾、挥舞弯刀的突厥狼骑。那些身影行走的姿态极其怪异,僵硬、迟缓,如同提线木偶。他们的人数不多,约莫二三十人,穿着破烂的皮袄,手持锈蚀的兵器,但他们的眼睛……所有人的眼睛,都空洞无神,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光彩。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些“人”的队伍中间,簇拥着几个身形更加诡异的存在。它们并非人形,而是由翻滚的黑沙与扭曲的阴影构成,勉强维持着类人的轮廓,不断扭曲、变形,散发出浓郁的死寂与之前感受到的那股“污染”气息。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张凡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声音有些发干,脸色发白。他身经数战,不怕凶悍的突厥勇士,但面对这种超出理解范围的诡异存在,本能地感到恐惧。

    李靖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几个黑沙阴影的身上。体内的那股虚无之力,此刻躁动得更加明显,不再是微弱的悸动,而是一种清晰的、带着排斥与警惕的波动。他能“感觉”到,那些黑沙阴影周围,空间的“规则”似乎被扭曲了,变得混乱而充满恶意。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沙阴影缓缓抬起了“手臂”——那只是一团不断流动的黑沙构成的模糊形状。它指向烽燧的方向,一种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尖啸陡然爆发!

    “啊——!”

    垒墙上,一名紧握着弩机的年轻士兵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抱头,痛苦地跪倒在地。他手中的弩机掉落在地,而他本人则眼神涣散,口中胡乱地嘶喊着:“不……不要过来……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老兵正要拉开弓弦,动作却猛地一僵。他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又看了看搭在弦上的箭,脸上露出极度困惑的表情,喃喃自语:“我……我该怎么射箭来着?这弓……是怎么用的?”

    规则扭曲!认知干扰!

    李靖心头巨震。他终于明白之前感受到的“滞涩感”和“污染”是什么意思了!这些诡异的敌人,攻击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认知,乃至周围环境的基本规则!

    “稳住!别慌!结圆阵!灵力外放护体!”队正声嘶力竭地大吼,试图稳住局面。他自己也拔出了佩刀,刀身上亮起微弱的灵力光芒,但在那无处不在的诡异气息压制下,那光芒显得如此黯淡。

    然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更多的人开始出现异常,有人突然觉得手中的兵器重若千钧,无法举起;有人感到脚下的城墙在晃动、软化;还有人像之前那名年轻士兵一样,陷入了短暂的疯狂或失忆。

    烽燧的防御,正在从内部被瓦解。

    “桀桀……”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从黑沙阴影的方向传来,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玩弄猎物般的残忍快意。

    其中一个黑沙阴影,那不断翻滚的躯体上,似乎裂开了两道口子,如同眼睛,遥遥锁定了垒墙上的李靖。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恶意,如同实质的触手,跨越空间,瞬间缠绕而上!

    李靖只觉得周身一寒,意识仿佛要被冻结,体内的灵力运转瞬间变得迟滞不堪,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疯狂地冲击他的神智,试图将他拖入混乱与疯狂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的虚无之力,仿佛被这外来的恶意彻底激怒,轰然爆发!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一种绝对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空无”,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范围极小,仅限他周身三尺之地。

    那缠绕而来的冰冷恶意,在触及这“空无”领域的瞬间,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竟直接消融、瓦解,化为乌有!

    李靖浑身一轻,冻结的意识瞬间恢复清明,滞涩的灵力也重新流畅起来。他站在原地,毫发无伤,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显示着刚才那一刻的凶险。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挡住了?就这么……轻易地挡住了?

    那黑沙阴影似乎也愣了一下,那两道裂口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李靖,翻滚的速度明显加快,传达出一种疑惑与……更加浓厚的兴趣?

    “吼!”

    似乎是被李靖的“反抗”所激怒,那黑沙阴影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更多的黑沙从它体内涌出,凝聚成数条如同触手般的黑影,带着刺耳的尖啸,再次向李靖猛扑过来!这一次,威势更盛,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张凡见状,目眦欲裂,也顾不得恐惧,大吼一声:“靖哥儿小心!”便要挥刀上前。

    “别过来!”李靖厉声喝止。他不知道自己这诡异的能力能支撑多久,范围多大,张凡贸然闯入,后果难料。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被动防御。迎着那扑来的黑影触手,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体内那虚无之力顺着他的意志,第一次被他有意识地引导,凝聚于指尖!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光华闪耀。只有他指尖前方的空气,微微扭曲,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的“点”。

    第一条黑影触手撞入这个“点”,如同泥牛入海,前半截瞬间消失,后半截则因为失去力量支撑而溃散成普通黑沙,簌簌落下。

    第二条,第三条……皆是如此!

    那足以让炼气中期修士都束手无策、心神被夺的诡异攻击,在李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指剑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被轻而易举地“抹除”了!

    “这……这怎么可能?!”张凡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呼吸。垒墙上其他尚能保持清醒的守军,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一幕,看向李靖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队正更是瞳孔猛缩,他修为最高,见识也最广,但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化解方式!那不是格挡,不是击溃,而是……彻底的“无效化”!

    李靖自己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有意识地运用这股力量对敌。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仿佛他指尖所向,并非斩向实体,而是斩断了支撑那些攻击存在的某种“基础”或“规则”。

    那黑沙阴影发出一声饱含愤怒与惊疑的尖啸,显然李靖的表现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料。它周身黑沙剧烈翻滚,气息变得更加狂暴,似乎准备发动更强大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陡然响起。

    紧接着,众人脚下的烽燧,那斑驳的夯土墙壁上,那些看似天然形成的裂缝与痕迹,竟逐一亮起了微弱却稳定的土黄色光芒!光芒流转,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古朴的符文图案,将整个烽燧笼罩在内!

    一股厚重、苍凉、带着大地气息的力量波动,以烽燧为中心扩散开来。

    是烽燧的守护阵法!在感受到足以威胁根基的诡异力量攻击后,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阵法,终于被激活了!

    土黄色的光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烽燧保护起来。光晕之外,那些行走僵硬的“傀儡”士兵,以及翻滚的黑沙阴影,动作都明显变得迟缓起来,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它们散发出的那股污染与扭曲的气息,也被阵法之力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压制。

    “阵法启动了!兄弟们,稳住!”队正见状,精神大振,高声鼓舞士气。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那领头的黑沙阴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它似乎对这座突然激活的古老阵法颇为忌惮,那裂口般的“眼睛”再次深深“看”了李靖一眼,仿佛要将这个能够无视它们力量的人类牢牢记住。

    随后,它发出一串急促而古怪的音节,那些僵硬的“傀儡”士兵和其余黑沙阴影,如同接到指令,开始缓缓向后退去,融入昏黄的风沙之中,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去得也诡异。

    垒墙上,劫后余生的守军们,大多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依旧残留着恐惧与茫然。只有少数人,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依旧站立在墙边、身影在暮色与阵法微光中显得有几分孤峭的李靖。

    张凡快步走到李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激动又带着后怕:“靖哥儿!你……你刚才那是什么招数?太厉害了!要不是你……”

    李靖缓缓放下并拢的手指,体内那躁动的虚无之力也渐渐平复下去。他摇了摇头,脸色依旧凝重,望着敌人消失的方向,低声道:“我也不知。只是本能觉得,应该那么做。”

    他无法解释,也不想过多解释。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

    队正走了过来,目光复杂地打量着李靖,有探究,有惊异,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沉声问道:“李靖,你没事吧?”

    “无事,队正。”李靖微微躬身。

    队正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没事就好。今晚……怕是不太平了。加强警戒,所有人,不得松懈!”他环视一圈狼藉的垒墙,以及那些精神受创、尚未恢复的士兵,眉头紧锁。

    他知道,刚才击退的,恐怕只是试探。真正的危机,远未结束。而这些敌人……与以往任何敌人都不同。

    李靖默默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深沉的、仿佛蕴藏着无尽诡谲的黑暗。风中的“滞涩”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因为阵法的激活,变得更加隐晦而复杂。

    体内的虚无之力,在经历方才的运用后,似乎变得更加驯服,也更加清晰。他能感觉到,它与这方天地,与那些诡异的敌人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刻的、他尚未理解的关联。

    《卫公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敌已现,其诡谲莫测,远超想象。而己……自己这身莫名而来的力量,是福是祸?是破局的关键,还是招致毁灭的灾星?

    暮色彻底笼罩大地,第七烽燧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摇曳在未知的恐惧与希望之间。而李靖的道,他斩破虚妄、寻求真相的路,就在这北疆凛冽的风沙与诡谲的暗影中,悄然开始了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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