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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我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沈观彻夜未眠。

    烛火在值房中摇曳,映得他眼底一片青灰。

    案上摊开五卷卷宗,墨迹斑驳,纸页翻得起了毛边。

    四人劣迹昭彰:贪墨军饷、勾结盐枭、私放死囚、伪造户籍——桩桩件件皆有刑部存档、地方呈报为证,确凿无疑。

    可那第五人,礼部员外郎周崇文,却像一粒嵌入腐肉的白玉,格格不入。

    此人三十七岁入仕,十年未迁宅、未纳妾,俸禄常捐赈灾,连府中老仆都只穿洗褪色的靛蓝布衣。

    他曾当庭撕毁酷刑令状,直言“法不可滥,刑不可虐”,为此被贬出京三年,归来仍不改锋芒。

    这样一个人,怎会与“雪魄散”毒杀案牵连?

    又怎会被列入那份指向权谋黑手的名单?

    沈观指尖轻敲桌面,目光落在“雪魄散”三字上,如刀刻入骨。

    他闭目,心念微动:【案件推演模拟器·启动】。

    意识沉坠,虚拟时空重构。

    这一次,他不再以死者视角回溯,而是将焦点锁定于周崇文府邸——一座位于城东静巷的旧式院落。

    青瓦白墙,门楣低矮,守卫仅两名老卒轮值,后墙因年久失修,藤蔓攀附处有一尺宽的裂缝。

    这是个可乘之机。

    沈观在模拟空间中反复测试潜入路径,最终锁定最佳方案:子时三刻,借雨声掩步,由西偏院塌檐跃上屋顶,沿瓦脊匍匐至书房飞檐,再以钩索垂降,破窗而入。

    全程避开关哨、绕开夜巡犬,不留痕迹。

    就在他第三次推演时,画面突然凝滞。

    一名黑衣刺客翻过围墙,左膝微顿——似有关节旧伤。

    那人动作娴熟,落地无声,身形贴墙而行,竟与沈观刚刚构想的“理想作案路径”分毫不差!

    甚至连翻墙时左手扶壁的角度、右足点地的力度,都如镜像复刻!

    沈观心头猛震,猛然睁眼。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这不是巧合……这是复制。

    他昨日设想的“完美犯罪”,此刻竟成了现实证据的一部分!

    若非警觉,今日差役搜查周府后院,挖出那包未使用的“雪魄散”残粉时,便会理所当然认定:此乃刺客遗留,人赃并获!

    可真相是——那路线,根本不是来自任何目击或物证,而是出自他的思维。

    【警告:行为模型遭外部采样,推演空间完整性受损。

    建议立即终止当前推演序列,并对核心数据源进行隔离审查。】

    系统提示浮现眼前,猩红刺目。

    沈观呼吸渐沉,缓缓起身,反手锁死了值房门窗。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复印件——陆九思,《疑狱辑要》手稿影本。

    此人曾为刑部秘档官,专研冤案反侦手法,七年前因“泄露机密”被革职流放,自此销声匿迹。

    一页页翻过,沈观瞳孔骤缩。

    《辑要》第七章赫然记载:“审讯者最易陷于‘自我验证’之盲区。其所见线索,未必为真;其所信逻辑,或为诱饵。善设局者,不造伪证,而导其自构罪链,使其以为洞悉全局,实则步步踏陷阱。”

    文中更提出一种名为“逆向心理植入”的诡术——通过精准投放碎片信息,引导调查者在脑海中自行补全“合理”情节,最终将虚构路径误认为事实依据。

    而这套术语、这套逻辑、这种对人心弱点的拿捏……与眼下布局如出一辙!

    沈观指节发白,死死按住那页纸。

    陆九思没走。

    他一直在看着,等着,用一场跨越数年的棋局,测试着每一个踏入大理寺的“聪明人”。

    而自己,几乎就成了下一个被思维反噬的祭品。

    窗外天光微亮,晨钟未起,整座大理寺尚在沉睡。

    沈观却已清醒至极。

    他缓缓收起卷宗,将“雪魄散”残粉样本单独封存,贴身藏好。

    眼神深处,理智如刃,冷静如冰。

    也不能再依赖“想出来”的答案。

    真正的破局之道,不在模拟之中,而在怀疑一切的起点。

    他提笔,在空白竹简上写下三个字:

    “谁给的?”无需修改

    沈观没有点灯。

    值房内一片幽暗,唯有窗外漏进一缕残月的清辉,斜斜地切过案台,将半卷《疑狱辑要》影本照得明暗交错。

    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却不再召唤【案件推演模拟器】——那曾是他破局的利器,如今却成了最危险的盲区。

    他不能确定,下一次进入模拟空间时,是否又会被一双无形之手悄然牵引,走向早已设好的终点。

    “谁给的?”这三个字仍刻在竹简上,墨迹未干,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他开始反向拆解整桩案子,不从“真相是什么”出发,而是追问:“这些线索,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列出所有已知证据:周崇文府中挖出的雪魄散残粉、刑部档案中的四名罪官名单、密信提及“第五人”的措辞、甚至包括他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潜入路径——全部列为可疑项。

    真正的陷阱,不是伪造证据,而是让人深信不疑地相信它真实存在。

    他逐条验证每项线索的可复制性。

    那份四人劣迹的卷宗?

    来源清晰,地方呈报、刑部归档,看似铁证如山,但若有人提前七年便布局,完全可能通过操控地方官吏制造“历史”。

    周府后墙裂缝?

    年久失修确有其事,可偏偏被刺客选为突破口,且路径与自己设想一致——这已非巧合,而是镜像诱导。

    唯有“雪魄散”的配制之法,无法轻易伪造。

    此毒需以三年陈梅花露调和,取冬至初雪所凝寒梅之气,辅以辰砂、冰片等七味奇药,工序繁复,京城仅有三家药铺掌握古方:济世堂、回春阁、安和局。

    次日清晨,沈观换下官服,披了一件灰袍,混入市井。

    他先访济世堂,掌柜言辞闪烁,只道“曾有一人购得整坛梅露”,再问细节,便推说账册遗失;回春阁更干脆,直言“从未售出此类存货”;直到踏进安和局后院,一位老药师才低声透露:半月前确有一戴玄色帷帽男子独来,不语不笑,付银两锭,取走最后一坛陈梅露。

    付款时,对方右手微颤,一枚指腹印留在了契票边缘。

    “当时觉得古怪,便悄悄拓了下来。”老药师从怀中取出一方薄纸,“那人左手始终藏在袖中,像是断指。”

    沈观心头一震。

    回到大理寺密室,他取出那枚残留指印,置于烛火之上,默念系统指令:【痕迹残留可视化·激活】。

    淡青色光晕升起,空气中浮现出一枚半透明的指纹轮廓,纹路清晰,主峰偏左,外侧有细微裂痕——与常人迥异。

    他随即调出陆九思七年前在刑部签押《疑案封存令》时留下的印模记录,二者重叠对比——

    完全吻合。

    不是相似,是同一人。

    沈观终于明白,这场棋局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一场针对“破案者”的遴选。

    陆九思故意留下可追查的线索,却又层层嵌套心理诱饵,只为测试后来者能否识破“思维即陷阱”的本质。

    他提笔研墨,缓缓展开一幅长卷图纸。

    纸上无案情,无尸首,只有无数箭头与节点,串联起一条条信息流:哪条线索何时出现,由谁传递,如何激发调查者的推演冲动,最终如何导向对周崇文的误判。

    这是《信息诱导路径图》,一张描绘“认知操控”的地图。

    系统低鸣震动,虚拟界面浮现:

    【侦破进度达70%】

    【检测到高阶心理对抗行为】

    【解锁新功能:多人心理侧写联动Lv.1】

    沈观望着图纸,嘴角缓缓扬起,冰冷如刃。

    “你想考校我……看我是否会沦为执子之人?”

    他蘸墨落笔,在图末添上一行小字:

    “织网者,亦在网中。”

    而在城南荒废多年的慈云破庙里,一名披着旧蓑衣的老者正燃起一簇火苗,将一页写满批注的笔记投入其中。

    火光映着他半边脸,另一侧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声轻叹随风散去:

    “第三关……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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