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您别听她瞎说,这小姑娘说在乡下学过中医,认为我爸的小腿不用截肢也能治好,这不是信口开河嘛,中医都被淘汰多少年了,再说了,我爸的腿都烂到见骨了,除非有神仙吃的灵丹妙药,不然也不可能重新长出肉来啊。”
老爷子的儿子不想得罪做手术的主治医师,急忙把孟竹推到旁边,言语间还不忘拉踩一番。
“下肢溃烂是很难治愈的,尤其是下肢静脉曲张导致的溃烂。”
钱老爷子的主治医师叫陈非凡,半年前刚从国外回来,如今是海城二院的最权威的外科医生。
他不苟言笑的脸上满是严肃,倒也没有看不起孟竹的意思。
“小姑娘,你刚才不是说你有治疗下肢溃烂的办法吗?还说不用截肢就可以治愈,我们陈主任在国外学了十多年西医,他都没有见过用药就能治愈老烂脚的例子。”
刚才让她说出治疗方法的年轻女医生又开口说话了,孟竹并没有在意她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孟竹上思索了几秒钟,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谢德平突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陈医生,这是我们家的一个小辈,她以前住在乡下,应该是在见过类似的病,乡下地方蚂蝗,蜈蚣,毒虫也多,被叮咬后也会烂脚,她看到别人用草药治疗后有效果,出于对这位老先生的关心,才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你别和她计较。”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郑雅容把孟竹拉走。
“刚才我们都听到了,她能准确说出钱大爷的脚是下肢溃烂,她还知道静脉曲张,看来,她真的见过同样的病,大爷,您别拦着,让她说说呗,要是方法管用,钱大爷的腿就不用截肢了。”
“用新鲜艾叶,蒲公英,野菊花煮水,煮过的水放凉后清洗患部,如果创面有腐肉,得先用九一丹,腐肉脱落后,换成生肌散,创口周围如果有湿疹,得搭配青黛膏一起使用,每次用药后,得用绷带缠缚整个小腿,每天都要换药,溃烂不严重的患者不需要内服其他药,若是溃烂严重,需要搭配一副清热解毒的草药内服。”
孟竹说完,静静地看着质疑她的众人。
“什么九一丹,生肌散,从来没听过这种药的名字,文邹邹的,你从古文里学来的吧?”
有人再次质疑。
“所有学中医的人都知道九一丹和生肌散,你不信,可以去外面找一家国营中药铺,他们都知道九一丹和生肌散的配方,这是公开的千古名方,不是秘方。”
“小姑娘,你给我治吧,我不想截肢。”钱大爷打定主意要保住他的腿,完全不理会医生和儿女难看的脸色。
“钱老先生,您的腿溃烂见骨,如果用乱七八糟的草药治疗,创面很容易感染,后果不堪设想。”陈非凡语气依旧平静,但他看向孟竹的眼神中,除了审视,还多了一丝厌恶。
孟竹也不怵他,淡定地和他对视着。
“爸,你别胡来,腿要是感染了,就不是截小腿那么简单了。”
“是的,一旦创面感染,很可能会造成肾脏衰竭。”年轻女医生接话。
“爸,你听到没有,乱用草药会造成肾脏衰竭,你还是老老实实截肢吧,你那个工作实在不行就卖了。”
知青回城,卖工作成了一桩普遍交易,原本几百块就能买到的普通岗位,现在已经涨价到1200。
1200块钱在1979年可是一笔天文数字。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孝子,你敢卖我的工作,你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钱老爷子一听儿子要卖他的工作,顿时怒火中烧,抡起枕头就朝着他儿子砸过去。
“我就是不截肢,就算治不好,我也认了,反正我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这条腿进棺材,给我办出院手续,我要回家。”
几个医生还想去劝他,却被钱老爷子砸过来的东西误伤,几人赶紧躲到门后。
“钱先生,治病是双向选择,既然你父亲选择出院,那我们尊重他的选择。”
陈非凡看了眼孟竹,继续道,“但如果他乱用草药治疗,出现任何症状,我们医院概不负责。”
说完,他转身走了。
年轻女医生看到他离开,冲孟竹嗤笑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爸,你闹够了没有,这下好了,你把医生都气走了,要是你这腿出问题了,谁帮你治?”
“她。”钱老爷子指向孟竹,理直气壮道。
“她不是说了嘛,我的腿不用截肢也能治好。”
“你还真信她,你疯了?”钱老爷子的家人都气无语了。
谢德平拉了拉郑雅容的衣袖,他觉得钱老爷子和孟竹都疯了,一个敢出手治,一个敢让她治。
两个都是不怕死的。
“我都跟你说了,小竹医术很好的,我今天在家里晕倒,四肢都硬了,是她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谢德平翻了个白眼,“你也疯了,你不看看她才几岁,她治好你,只能说明她有医学基础,不代表她能其他治疑难杂症。”
郑雅容现在对孟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觉得谢德平在泼冷水,又瞪了他一眼。
“你别急着下定论,反正我支持小竹。”
谢德平绝望地拍了拍额头,拄着拐杖走向病床。
“老先生,你真要我帮你治腿?”
“废话,医生都跑了,我不找你找谁?你记一下我家的住址,咱们从明天开始治疗,要是治好了,我跪下谢你。”
“那倒不用。”孟竹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那我给你钱,你要是帮我保住这条腿,你就保住了我的工作,我这条命,我给你三我个月工资。”
这老大爷也挺有意思。
孟竹从包里拿出纸笔,记下了钱大爷家的住址,看到钱大爷精神抖擞地指挥家里人收拾东西要出院,她正了正神色,下定决心要从大爷这里赚走他三个月工资。
钱大爷一家收拾东西出院后,病房里就只剩下谢德平和中间那张病床上至始至终保持沉默的年轻男人。
“我们也回家了,反正护工给你安排上了,明天下午我们再来看你。”
“这就要走了?”
两个孩子还没把礼物送给他呢,谢德平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