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那令人脊背发凉的拖行声终于彻底消散,可香橼紧绷的神经半点没松。她抱着《心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睁着眼熬到天光微亮——窗外的光亮并非往日的澄澈,而是一种浑浊的灰白,像是被什么脏东西蒙住了似的。
她轻手轻脚爬下炕,双腿因久坐而发麻,扶着炕沿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杂着腐烂水草与刺鼻腥气的恶臭瞬间钻了进来,甜腻中裹着腐朽,呛得她捂住嘴剧烈干呕。这味道绝不是寻常的泥土腥气,是带着生命凋零的污浊,闻着就让人浑身发紧。
香橼的心猛地一沉,咬牙推开房门。院子里的景象更让她头皮发麻:平整的泥地上,蜿蜒着几道宽窄不一的湿痕,黏腻发亮,像是巨型滑腻生物爬过的痕迹——从院墙外伸进来,在院里乱绕几圈后,又消失在院门处。而痕迹旁的几株鸡冠花和一小片韭菜,竟已全部枯萎发黑,叶片蜷缩,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是真的!昨晚真有“东西”进了院子!
“这什么味儿啊?”橼妈揉着睡眼走出房门,刚吸一口气就皱紧了眉,目光落在地上的湿痕上,“这是啥爬过了?黏糊糊的……”说着就蹲下身,想伸手去碰。
“别碰!”香橼几乎是尖叫着冲过去,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力道大得让橼妈踉跄了一下。
橼妈愕然地看着女儿惨白的脸和眼底未散的惊惧:“香橼?你这是咋了?”
“妈,这是山里的脏东西爬的,不干净!”香橼强压着心慌解释,“我去拿工具清理,你离远点。”她不敢说那是邪祟的秽气,怕吓着母亲,转身就往杂物棚跑,抓了铁锹和扫帚,还特意戴上了粗布手套。
铲头刚碰到那些湿痕,就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像是金属在被腐蚀,更浓烈的恶臭涌了上来。被铲起的泥土沾了湿痕,瞬间变成灰黑色,透着不祥。香橼忍着恶心和恐惧,把染了秽气的泥土和枯萎的植物一起,深埋进院角堆煤渣的地方,层层压实。
做完这一切,她早已满头冷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
“这天也怪得很。”橼妈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语气忧心,“闷得胸口发堵,味儿好像是从水库那边飘来的。”
水库!香橼心里咯噔一下。她顾不上吃早饭,也忘了去寺里做功课,只对橼妈说了句“我去看看情况”,就快步冲出了院子。
村口的景象让她遍体生寒。不止她家,几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淡淡的湿痕,只是没她家的密集。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村民们聚在路口议论,脸上满是困惑和不安。
“昨晚就听见怪响,今早起来就有这痕迹!”
“我家菜地里的草全枯了,邪门得很!”
“是不是水库里的鱼死多了,烂得发臭?”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没人察觉到湿痕的诡异。只有香橼清楚,这不是鱼烂了,是水库底下那蚀骨魔蛟的秽气,已经开始侵染这片土地!
她脚步不停往水库赶,越靠近,恶臭越浓烈,还裹着一股刺骨的湿气,黏在皮肤上格外难受。等踏上水库大坝,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往日虽呈墨绿色却还算清澈的湖水,此刻竟像被泼了墨,靠近山壁的那片水域,已是深不见底的黑浊,水面上还隐隐飘着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黑雾霭。
几条翻着白肚皮的死鱼浮在水面,鱼眼浑浊,鱼身布满了细密的腐蚀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更让她心惊的是,邻居林润正和几个年轻村民划着小船,慢悠悠往那片黑浊水域靠近,脸上满是好奇,半点没察觉危险。
“润哥!别过去!快回来!”香橼站在坝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林润等人闻声回头,脸上满是疑惑,刚停下船桨,异变就发生了!
黑浊水域的中心突然剧烈翻滚,几个巨大的污浊水泡“咕嘟咕嘟”冒上来,紧接着一股腥臭恶风猛地吹过,小船被暗流推得剧烈摇晃。林润脸色骤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和同伴一起奋力划桨,往岸边退。
看着小船安全靠岸,香橼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大坝上。她紧紧捂着胸口,颈间的指环正急促地悸动,像是在发出最严厉的预警。
蚀骨魔蛟的力量,竟在这么快地渗透。它污染了水源,枯死了植物,昨晚侵入村子的,恐怕只是它逸散的秽气所化的小邪祟。而真正的庞然大物,还潜伏在那片黑浊湖水之下,蓄势待发。
峪林村,已经不再是那个安稳的避风港。而她这个刚得知“渡厄者”身份的少女,成了唯一看清危机、知晓部分真相的人。
焦虑和无助涌上心头,她望着那片黑沉沉的湖水,喃喃自问: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