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长
春雨细
花外漏声迢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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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别院的厢房里红烛高燃,一室春色。
“浓浓,我的小乖乖。”
“为什么你连算计,都不选择我?”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叹息。
哀怨至极。
是谁在说话?
沈清颜挣扎着想要起来,奈何眼皮重如千斤,丝毫抬不起半分。
唔~
唇瓣上温软的呼吸裹挟着极致的欲,想要将她吞噬。
果不其然,迷迷糊糊中她软嫩的唇瓣被人含进嘴里,辗转蹂躏。
大胆狂徒!
竟比话本子里还要嚣张!
炙热的触感让她感到无助。
前所未有的恐惧。
清颜的眼尾晕起水雾,殷红一片。
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她感觉身上被压了千斤重担,让她丝毫喘不过气来。
青黛~救命!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突觉下颌被人捧起,如风骤雨般的窒息感消失。
“唔……”
沈清颜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
唇上的痛感没有消失,只是变得温和了许多,从唇角到鼻尖再到额头。
湿漉漉的触感最后留在了耳后,最柔软的位置。
一定又是小白,平日里就它爱爬上她的床到处舔她。
沈清颜想起了白日那残忍血腥的一幕,脑子轰地一下炸开来。
小白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她拼命挣扎着,随着眼角的泪珠滑落,猛然惊醒。
眼角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张模糊的俊美脸庞,小麦色的肌肤。
带着杀伐之气。
“浓浓醒了,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随着泪珠滑落,她的视线变得格外清晰,眼前人的模样也不再是模糊的轮廓。
深邃分明的五官,如同上天雕琢而成,眉似墨画,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
“敢问公子是何人?”
沈清颜呆愣了许久才发觉自己过于失礼,一张嘴便是软糯甜哑的嗓音。
她刷地一下红透了耳根。
这,这还是她的声音吗?
男女授受不亲。
清颜攥着小拳头强做镇定。
她偷偷打量他的衣着,察觉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
可他眼中满是温柔,没有半点疏离。
配上俊美异常的脸,沈清颜觉得刚才的杀伐之气是自己恍惚中看走了眼。
她心中一紧,不敢抬眸,蜷缩进床角,捂着被子心生防备。
身上的衣衫让人换过了。
他没做武将打扮。
应该不是怀远将军。
难道她赌错了?
或者说,消息有误?
“浓浓怕我?”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粉色的花瓣瓷碗。
沈清颜盯着看了许久,心中的恐惧散了大半,“没,没有……”
他的手好大,此刻他手中的瓷碗就像是一个小茶杯一样。
清颜突然感觉很喜感。
目光忍不住落到了自己手上。
穆承策见她盯着他的手看了许久,没有做声。
他状似无意地滑落了宽袖,露出光洁的腕骨。
眉目含情,温柔地望着她,毕竟是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可别吓坏了小人儿。
哪怕是装也得装像了。
只是他常年征战沙场,穿惯了铠甲,这一身文气的衣衫实在累赘。
“小姐,这是我家穆将军。”
沈清颜抬眼就看到一头花白的和善婆婆走进来,“昨夜暴雨,将军带你回来时湿透了,老身给换的衣衫,后来你高热不退,将军照顾你一……”
穆承策适时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嬷嬷,别吓着她,衣服留下就好了。”
陈嬷嬷笑而不语,放下衣衫就退了出去。
穆将军?
她知穆乃国姓,而能称之为将军的,只有那位三日后才会班师回朝的承安王,穆承策。
据说他接连拿下燕云十六州,驱敌三千里,生生将漠北蛮夷赶到大漠深处苦寒之地。
然而在女子中流传更多的是说他残暴嗜血。
动不动就屠城,边疆处处血流成河。
更要命的是他喜杀戮,最爱吃年轻漂亮的女子。
连她那位被宠得不学无术的庶弟都被耳提面命出门千万别惹上这个煞星,否则只待被千刀万剐,暴尸城楼。
沈清颜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侧脸望见放在屏风外,桌角隐隐露出了鬼面的一角。
这无疑是确定了!
承安王常年以鬼面示人,敌人无不闻风丧胆。
她想应该也没有人有胆子敢假扮这位了。
清颜曾看过无数话本,对承安王的描述却恰恰相反。
她拿不定主意,一早就将这位战神将军排除在她的谋算之外了。
“昨夜见你被人追杀,顺手救了你。如此大雨,何故出门?”
穆承策轻描淡写地略过了那些被他乱刀砍死的低劣杀手。
沈清颜松了口气。
看来是她误会了。
至于方才那个荒诞的梦,大概是她最近话本子看多了。
“对不起将军,臣女刑部尚书之女沈清颜,无意冒犯,我这就离开。”
清颜并没有正面回他的问题,只急着要下床离开。
昨日是柔嘉公主特意办的的宴席,否则她宁愿待在自己一方小院。
谁知她那未婚夫穆祁安与妹妹沈清瑶偷偷在假山石后行那苟且之事,简直污了她的眼。
她那好父亲口口声声怪她占了他好女儿的婚事。
可沈清瑶想要的是她的未婚夫,当朝二皇子,穆祁安。
她高低得说一句真不要脸。
还未等她脚尖落地,穆承策便按住了她的腿,“不着急,你身子未好,月信又在身上,受不得寒。”
他顺势擒住她的小脚,将人塞回床上,“先把药喝了。”
沈清颜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脚趾头蜷到了一起,她脸红的滴血。
他的声音沉稳又温柔,丝毫没有命令的语气,与高高在上、鼻孔看人的穆祁安完全不一样。
更与京中疯传的嗜血杀人魔头判若两人。
整个人似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让人无法用半点坏心思揣测他。
倒是与话本中描述的大致相符。
想起那些啧啧称奇的赫赫战功,沈清颜愣怔的眸子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愤愤不平起来。
谣言不可信!
也许从香客、商队和游人手中得的话本更真实许多。
那些荒谬的传言说不准就是穆祁安那个狗男人传出来的!
想要坏他皇叔的名声,哼!
沈清颜越想越生气,心中生出对这位镇国将军的心疼怜爱之意。
果然,皇家没有亲情可言。
穆将军也是个可怜人。
不知道征战沙场的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是个大英雄。
她轻咳了两声,抬起水汪汪的眸子望着他。
这一刻。
母爱泛滥。
穆承策不知她为何会用这样柔情的眸子望着他。
只觉得小姑娘心疼他了。
一身兽血沸腾,恨不得撕下自己的伪装,狠狠地疼爱她。
“怎么了,手也疼?要本王喂你吗?”
他的声音更加温柔,似能掐出水一般。
“不用不用,臣女自己来。”
沈清颜慌忙移开眸子,接过小粉药碗,咕嘟咕嘟喝了干净。
她原是料到父亲和那毒妇不会放过她,引了杀手至官道上,等的是怀远将军江逸安。
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承安王。
不过他这么好的人,小小地帮她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防备心完全卸下,忘记了此刻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睡在他的床上。
她身子弱,常年喝药,早已习惯了。
男人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瓣,眼神深邃。
她喝的急,并未察觉到唇瓣微微红肿,眼尾濡湿一片还染着红晕。
在梦中她哭得好伤心,俨然就是被人狠狠欺负过的模样。
若非她实在受不住,穆承策怎么会那般轻易就放过她。
好在也稍稍缓解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以后,日在还长着呢。
他记得,小姑娘下月便要及笄了。
“你怎么会大半夜在郊外遇袭,那些人可来者不善。”
沈清颜局促地捧着碗,微微一顿,“臣女……”
贸然跟他说皇室的丑闻,他会是帮她吗?
她活着意味着皇室扣下的娘亲嫁妆迟早要还?
他还会站在她这边吗?
就连父亲都想杀她令庶妹取而代之。
又遑论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