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秦有田却听得魂飞魄散,一张本就青紫交加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惨白如纸。
“你……你说什么?!”他猛地抓住秦牧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你废了王斌的腰子?让他……让他不能生育了?!”
“嗯。”秦牧点了点头,眼神冰冷。
“他敢动我姐,这是代价。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比杀了他还让王有金难受啊!”
秦有田急得直跺脚,牵扯到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又顾不上。
“王家就王斌这一根独苗!你这是要让他王家绝后啊!”
“王有金那个老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他会杀了我们全家的!”
一旁的秦瑶也吓得浑身发抖。
她虽然感激弟弟救了自己,但一想到王家的权势和可能的报复,恐惧就像冰冷的河水一样淹没了她。
“牧哥儿,爹说得对,我们……我们惹大祸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老爹和姐姐,秦牧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们的恐惧源于何处。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宗族和地主掌握生杀大权的时代,王有金在黑山村就是土皇帝。
但他秦牧,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痴儿。
“爹,姐,你们别怕。”秦牧扶住几乎站不稳的秦有田,将他按坐在炕沿上,声音沉稳有力。
“事情是我做的,我自然会承担。
他王家有钱有势不假,但我们也不是泥捏的。”
“承担?你怎么承担?”秦有田老泪纵横。
“他们家人多势众,还有护院家丁,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跑,对,我们得赶紧跑!
趁现在天还没亮,收拾东西离开黑山村!”
秦瑶也看向秦牧,眼中满是慌乱和无助。
“跑?”秦牧摇了摇头,。
“我们能跑到哪里去?身无分文,寒冬腊月,离开村子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一旦我们跑了,就等于承认了是我们理亏,王有金更可以肆无忌惮地派人追杀我们。”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们不能跑。不仅不能跑,还要堂堂正正地留在黑山村。
他王有金要来找麻烦,我接着便是。”
“你……”秦有田看着儿子那陌生的、充满自信和决绝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感觉儿子自从醒来后,就像完全变了个人。
不仅会说话了,这心思、这胆魄,简直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感到心惊。
秦牧不再多解释,转身走到墙角。
将今天打回来的猎物,特别是那处理好的野猪肉和鹿肉,搬了一些到厨房。
“姐,生火,做饭。
爹,你身上有伤,先歇着。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想办法。”
他的镇定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感染力。
让惊慌的秦瑶和绝望的秦有田都稍微安定了一些。
秦瑶默默地去生火,秦有田则靠在炕头,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
这一夜,秦家小屋的灯火亮了很久。
秦牧一边帮着姐姐准备吃食,一边仔细询问了老爹今天在王家被打的细节,以及王斌掳走姐姐的经过。
原来,今天王有金故意找茬,说秦有田干活偷懒,不仅克扣了工钱,还让家丁将他毒打一顿。
而王斌则趁机以“带秦瑶去拿工钱”为借口,将她骗到了西厢房……
“欺人太甚!”秦牧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对王家的杀意又浓了几分。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冲突,而是王家仗势欺人,根本没把他们这些穷苦村民当人看。
必须尽快想办法,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
与此同时,王家大院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王有金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气若游丝的儿子。
听着郎中那句“无法生育”的断言,心中的怒火和悲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睛扫过院子里噤若寒蝉的下人和护院。
“秦!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如同恶鬼。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还有秦有田,秦瑶,一个都别想活!”
“老爷,”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凑上前,低声道。
“那秦牧似乎有些邪门,听说他今天跟胡莽他们上山,箭法如神,打了很多猎物……”
“邪门?箭法如神?”王有金狞笑一声。
“再邪门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他能打得过几个人?张彪!”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护院头目应声出列:“老爷!”
“你立刻带人,把秦家给我围起来!
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等天一亮,我就亲自去会会那个小畜生!
我要让他跪在我儿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有金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是!”张彪应了一声,立刻点了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气势汹汹地朝着村尾秦家小屋扑去。
秦家刚刚草草吃完了饭。
锅里炖的野猪肉很香,但除了秦牧,秦有田和秦瑶都食不知味,心事重重。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火把的光芒将窗户纸映得通红。
“秦有田!秦牧!滚出来!”
张彪粗犷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来了……他们来了!”
秦有田吓得从炕上滚了下来,浑身筛糠般抖动。
秦瑶也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弟弟的胳膊。
秦牧眼神一冷,拍了拍姐姐的手背以示安慰,沉声道:
“爹,姐,你们待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牧哥儿,你别出去!他们人多!”秦瑶死死拉住他。
“放心,我心里有数。”秦牧挣脱姐姐的手,目光扫过屋内。
最后落在墙角那把他磨得锋利的柴刀上,但他并没有去拿。
而是随手拎起一根用来顶门的、碗口粗的硬木棍子,大步走向门口。
“吱呀”一声,柴门被秦牧从里面拉开。
门外,七八个手持火把和棍棒的家丁将小小的院落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