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狠狠地灌进平安县城的每一个墙垛。
城墙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八百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旷野。
那是地狱的入口。
“来了……”
不知道是谁低声呢喃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远处的黑暗中,无数点惨绿色的幽光开始晃动,那是日军钢盔上的反光,紧接着,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踏踏踏——”
成千上万只大头皮鞋踩踏着冻土,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一群从地底爬出来的饿鬼,正朝着生者的世界索命。
城墙西北角。
新兵栓子趴在冰冷的墙垛后,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哆嗦。
他只有十七岁,是平安县城本地的娃,三天前还在给地主家放羊,为了那五块大洋的安家费,也为了给被鬼子炸死的爹娘报仇,他脑子一热就报了名。
可真到了这时候,真到了要跟那帮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拼命的时候,他才发现,仇恨有时候压不住本能的恐惧。
他的牙齿在打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双手死死地攥着那把沉甸甸的StG44突击步枪,手心里全是冷汗,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枪柄。
“咋了?怕了?”
一个粗糙的大手猛地拍在他的钢盔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栓子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扣动了扳机。
他扭过头,看见班长老李那张满是胡茬和硝烟的脸。
老李是原来的晋绥军溃兵,后来被陈连长收编的,是个在死人堆里滚过好几回的老兵油子。
“班……班长……”
栓子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鬼……鬼子……好多鬼子……”
“多?多有个屁用!”
老李啐了一口唾沫,眼神凶狠得像头狼,“忘了连长咋教你们的?咱们手里的家伙是烧火棍吗?那是连长花大价钱给咱们弄来的神器!”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拉动枪栓,检查了一遍弹匣,然后把枪托狠狠地抵在肩窝上。
“娃子,记住了!”
“待会儿鬼子冲上来,别想着瞄准,这枪不用瞄太细!”
“就把枪口对准那帮狗日的,扣住扳机别撒手!把子弹给老子泼出去!”
“连长说了,咱们不缺子弹!就缺鬼子的命!”
栓子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手里这把造型怪异、泛着幽幽蓝光的步枪。
这就是神器吗?
真的能挡住那么多鬼子吗?
“板载——!!!”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
日军开始冲锋了。
借着远处未熄灭的战火余光,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日军步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像是一股黄色的浊浪,朝着城墙疯狂涌来。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日军进入了步枪的有效射程。
“啪!啪!啪!”
日军的精准射术开始发威,稀疏但精准的子弹打在城墙上,溅起一蓬蓬碎石屑。
一名探头太高的新兵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了下去。
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啊——!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看到这一幕,几个心理素质差的新兵彻底崩溃了,扔下枪就要往城下跑。
“砰!”
一声枪响。
不是鬼子打的,是督战队。
王大柱站在城楼口,手里的驳壳枪冒着青烟,脸色铁青。
“都给老子回到战位上去!”
“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鬼子进来了,你们全家都得死!想活命,就给老子把鬼子干死!”
那几个崩溃的新兵被吓住了,哭着爬回了战位。
栓子看着这一幕,心里反而没那么怕了。
前有鬼子,后有督战队,横竖都是个死。
既然都要死,那就拉几个垫背的!
“近了……近了……”
老李趴在墙垛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二百米。
一百五十米。
这个距离,对于三八大盖来说,是拼刺刀前的最后几枪。
但对于StG44来说,这是死神的绝对领域。
日军那狰狞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看清他们眼中的狂热和嗜血。
领头的一名日军中队长挥舞着指挥刀,嘴里哇哇乱叫着什么。
“就是现在!”
老李猛地瞪圆了眼睛,一声怒吼响彻城头:
“打——!!!”
“突突突——!!!”
老李手中的StG44率先喷出了火舌。
一个短点射,三发子弹成品字形飞出,瞬间钻进了那名日军中队长的胸膛。
“噗噗噗!”
血花飞溅。
那名日军中队长连哼都没哼一声,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中,整个人向后倒飞了出去。
这一枪,就像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打啊!”
“杀鬼子啊!”
城墙上,八百名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同时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突突——”
“哒哒哒哒哒——”
这声音,不再是单调的“啪、啪”声。
而是像几百台撕布机同时开动,像几千只啄木鸟在疯狂敲击。
StG44突击步枪,二战末期德国黑科技的结晶,中间威力弹的鼻祖。
它既有冲锋枪的射速,又有步枪的射程和威力。
在这一刻,它向这个时代的日军步兵,展示了什么叫做“火力密度”。
栓子闭着眼睛,死死地扣着扳机。
枪托在他的肩膀上剧烈撞击,震得他骨头生疼,但他根本不敢松手。
一串火舌从他的枪口喷出,像是一条火鞭,狠狠地抽向了前方的人群。
弹壳像雨点一样从抛壳窗里飞出来,叮叮当当落在脚边,瞬间就铺了一层。
“咔!”
空仓挂机。
三十发子弹,不到三秒钟就打光了。
栓子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换弹匣,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前方一百米处。
原本密密麻麻冲锋的日军,此刻竟然空了一大片。
就像是被镰刀割过的麦子,齐刷刷地倒下了一层。
在他正前方,三四个鬼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身体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这……这是我打的?”
栓子看着自己还在冒烟的枪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鬼子刀枪不入,一个个凶神恶煞。
可现在……
在手里这家伙面前,鬼子也是肉长的啊!
一枪下去,照样是一个窟窿!
一梭子下去,照样得烂成一堆肉泥!
“发什么呆!换弹匣!”
老李一脚踹在栓子的屁股上,一边熟练地更换着自己的弹匣,一边大吼道,“别给鬼子喘气的机会!接着打!”
“是!”
栓子大吼一声,手忙脚乱地从胸前的弹袋里拔出一个新弹匣。
“咔嚓!”
弹匣入槽,拉动枪栓。
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一种掌控生死的快感,顺着滚烫的枪身,传遍了他的全身。
“小鬼子!我日你姥姥!”
栓子把枪架在墙垛上,这一次,他没有闭眼。
他瞪大了眼睛,透过准星,死死地锁定了远处一个正趴在地上试图还击的鬼子机枪手。
“突突突!”
一个精准的三连发。
那名鬼子机枪手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红白之物撒了一地。
“死!都给我死!”
栓子彻底疯了。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放羊娃,而是一尊杀神。
不仅是他。
整个城墙上的新兵们,都在这一刻完成了蜕变。
恐惧?
在那密集的弹雨和成片倒下的敌人面前,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的快意,是杀戮的本能。
……
城下。
日军的冲锋队列彻底崩溃了。
“八嘎!这……这是什么火力?”
一名幸存的日军小队长趴在死人堆里,惊恐地看着城墙上那连绵不断的火舌。
他参加过淞沪会战,打过南京,扫荡过无数次。
他见识过中央军的德械师,也跟八路军的主力交过手。
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
没有重机枪的咆哮,没有轻机枪的点射。
只有那一种声音。
那种清脆、密集、连绵不绝的“突突”声。
就像是有几千支冲锋枪在同时开火!
可是……
这怎么可能?
冲锋枪的射程只有几十米啊!
他们现在距离城墙还有一百多米,冲锋枪的子弹打过来早就飘了!
但这帮支那人的子弹,却准得吓人,狠得要命!
每一发子弹打在身上,都能掀开一个巨大的血洞。
只要被扫中,基本就是非死即残。
“机枪!全是机枪!”
“支那人在城墙上架了几百挺机枪!”
“撤退!快撤退!”
日军士兵们崩溃了。
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在绝对的火力代差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什么“板载”,什么“玉碎”。
在StG44构筑的金属风暴面前,都是笑话。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像割草一样倒下,后面的日军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趴在地上绝望地哀嚎。
他们手里的三八大盖,打一枪要拉一下栓。
而对方呢?
扣住扳机就是一梭子!
这就是降维打击!
这就是工业化的碾压!
……
城楼指挥部。
陈峰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连长,这……这枪也太猛了吧!”
旁边的王大力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哪是步兵啊,这简直就是人手一挺轻机枪啊!”
“这才哪到哪。”
陈峰淡淡地说道,“StG44的真正威力,是它的持续压制能力。”
“在四百米内,它就是无敌的王者。”
“什么三八大盖,什么中正式,在它面前,都是烧火棍。”
陈峰转过身,看着地图上日军的动向。
第一波试探性的冲锋已经被打退了。
但这只是开始。
田中义一那个老鬼子,绝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传令下去。”
陈峰的声音变得森寒,“让新兵们抓紧时间补充弹药,冷却枪管。”
“告诉他们,刚才那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是!”
……
城外,日军本阵。
田中义一看着前方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八嘎!一群废物!”
“连土八路的城墙都摸不到吗?”
“将军!”
参谋长赤松健次郎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刚从伤员身上取下来的弹头。
“您看这个。”
赤松健次郎的手在颤抖,“这是7.92毫米口径的子弹,但是……比常规的毛瑟步枪弹要短一截。”
“短弹?”
田中义一接过那枚沾血的弹头,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枪打出来的?”
“不知道。”
赤松健次郎咽了一口唾沫,“前线的士兵汇报,对方的火力极其凶猛,全是可以连发的自动火器,射程和精度都远超冲锋枪。”
“根据弹道密度推算……城墙上至少有八百支这种自动火器在同时开火!”
“八百支?!”
田中义一倒吸一口凉气。
八百支自动火器?
那是两个满编步兵大队的火力总和还要多!
这支“鬼影”部队,到底装备了什么怪物武器?
“我不信!”
田中义一猛地把弹头摔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们一定是把所有的弹药都倾泻出来了!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传我命令!”
田中义一拔出指挥刀,指着平安县城的方向。
“第3大队,第4大队,全部压上去!”
“敢死队!出列!”
“组织五百人的敢死队,每人携带十枚手雷,给我炸开城门!”
“我就不信,他们的子弹是无穷无尽的!”
“天亮之前,我要在平安县城的城头,喝庆功酒!”
……
“呜——呜——呜——”
更加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黑暗中,无数个身影再次涌动起来。
而在这些身影的最前方,有一群头上绑着“必胜”布条,赤裸着上身,浑身挂满手雷的日军敢死队。
他们像一群发狂的野兽,嚎叫着,朝着城门发起了决死冲锋。
城墙上。
栓子刚刚换好一个新的弹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了那令人心悸的号声。
“又来了!”
老李吐掉嘴里的烟屁股,眼神变得格外凝重。
“娃子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这回鬼子是要拼命了!”
“看见前面那帮光膀子的没有?那是鬼子的敢死队!专门来炸城门的!”
“都给老子瞄准了打!一个都别放过来!”
栓子深吸一口气,重新把脸贴在冰冷的枪托上。
经过刚才那一战,他的手已经不再发抖。
他的眼神里,少了一份恐惧,多了一份冷漠。
那是对生命的漠视。
是战士的眼神。
“来吧,小鬼子。”
栓子低声喃喃着,手指缓缓扣紧了扳机。
“爷爷手里的家伙,还没吃饱呢!”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陈峰突然拿起了步话机。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冲锋的步兵,看向了更远处的黑暗。
那里,隐约传来了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
“机枪排,准备。”
陈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步兵三排已经完成了毕业礼。”
“接下来……”
“该轮到你们这群‘撕布机’,给鬼子上上课了。”
“把那些敢死队,给我锯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