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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天机

    林默的电动车轮胎碾过红鲤巷的积水时,发出的声响像啃噬骨头的野狗。雨是初秋的冷雨,裹着晚风往衣领里钻,他把卫衣帽子拽到最紧,只露出半张脸,鼻尖冻得发红,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雨打散。车筐里的外卖箱烫得蹊跷,箱壁印着的“准时达”贴纸边角卷翘,露出底下道若隐若现的金线,像条蜷着的小蛇。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手机导航的终点图标在雨幕里跳了跳——红鲤小区13栋401,尾号739。这个地址让林默的后颈突然发紧,不是因为快超时,是三天前他送过附近的单,保安老李叼着烟说:“13栋早没人住了,四年前楼里烧死过一家三口,火是从401烧起来的,消防员进去时,那女的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把剪刀。”

    “咔嗒。”外卖箱的锁扣突然松了半分,林默伸手按紧,指尖触到箱底的温热,像揣了个暖水袋。这箱子是他三个月前从旧货市场淘的,老板说“是个医生用过的保温箱”,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那老板的眼睛浑浊得厉害,像蒙着层血痂。

    电动车拐进红鲤小区时,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缠着圈红绳,绳头在雨里荡来荡去,扫过林默的手背,凉得像冰块。小区里的路灯全是坏的,只有13栋的楼道亮着盏昏黄的灯,光透过蒙着灰的窗户渗出来,在地上投出块长方形的光斑,像块没盖严的棺材板。

    林默推着车往13栋走,积水没过脚踝,能清晰地感觉到水底的碎石硌着鞋底。路过花坛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丛月季,花瓣是深紫色的,在雨里蔫头耷脑,根茎处的泥土却泛着黑红,像埋了什么东西。他想起老李说的“烧死的女人”,突然觉得那月季的花瓣像极了烧焦的皮肤。

    楼道里弥漫着股消毒水味,混着霉味,呛得人嗓子发紧。楼梯扶手摸上去黏糊糊的,林默用袖子蹭了蹭,蹭下来层灰黑色的东西,凑近闻了闻,像陈年的血垢。他数着台阶往上走,每走三级,就能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跟着他跺脚,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手机光扫过墙面,看见片模糊的黑影,形状像个蜷缩的人。

    “别自己吓自己。”林默咽了口唾沫,继续往上爬。四楼的转角堆着些杂物,破沙发上的弹簧戳出来,像根根白骨。401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股檀香,混着烧纸的焦味,林默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这味道和他奶奶去世时,灵堂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想起订单备注:“敲门三下,别按门铃。”手抬到半空又停住,指尖有些发颤。门突然自己开了道缝,冷风卷着纸钱灰扑在他脸上,林默眯起眼,看见屋里的地板上铺着层厚厚的纸钱,踩上去“沙沙”响,像踩碎了无数骨头。

    “进来吧。”屋里的声音很轻,像浸了水的棉絮,“汤要凉了。”

    林默侧身进门,手机光扫过客厅,突然顿住——沙发上坐着个穿红袄的女人,背对着他,乌黑的头发垂到地板上,发梢在瓷砖上拖出淡淡的划痕。他把外卖放在茶几上,眼角的余光瞥见电视柜上摆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军装,眉眼竟和他有三分像,相框玻璃上蒙着层薄灰,却在男人嘴角的位置有个清晰的指印,像是反复摩挲过。

    “纸钱呢?”女人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林默的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把折叠刀,是父亲留给他的,刀鞘上刻着朵梅花。“忘买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到冰冷的墙壁,墙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用指甲抓。

    女人缓缓转过身,林默的呼吸猛地顿住——她脸上糊着层白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五官,眼睛的位置却空着两个黑洞,洞里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下巴滴在红袄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他说要阳气重的人烧的纸钱。”她抬起手,袖子滑落到肘部,露出的胳膊上布满针孔,每个孔里都插着根细小的纸捻,“四年前,也有个带刀的人来过,他的血能让纸人睁眼……”

    林默的指尖摸向折叠刀的开关,指节泛白。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红鲤巷的401,要是有天你去了,看见穿红袄的女人,别接她递来的东西。”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才明白,那是在救命。

    “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女人没回答,只是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嘴角的位置被指甲抠出个洞,露出里面黑色的空腔:“你和他一样,身上有‘门’的味道。”她指向林默的胸口,“这里,藏着钥匙,对不对?”

    外卖箱突然剧烈震动,箱盖“啪”地弹开,里面的汤洒了一地。奇怪的是,汤没渗进地板,反而在地上凝成一个剑形,剑形的纹路里,浮出一行字:【太虚剑诀·第一式:破邪】。

    墙上的影子突然活了,从女人身后钻出来,变成个穿军装的男人轮廓,正伸手抓向林默的后颈。林默猛地侧身躲开,折叠刀“噌”地弹开,刀光划过男人的影子,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

    “用你的血!”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空冥之体的血能破执念!”

    林默没多想,刀尖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的剑形汤渍上,瞬间炸开一道金光。穿军装的影子发出更凄厉的惨叫,渐渐消散,女人的红袄像被泼了汽油般燃起绿火,白纸脸在火中融化,露出底下张青紫肿胀的脸——正是照片上的男人。

    “那扇门……不能开……”男人的嘴唇烂成了糊,血水混着黑黏液往下淌,“他们骗了我们……”

    绿火熄灭时,屋里只剩下满地纸钱灰。林默捡起地上的折叠刀,发现刀鞘上的梅花突然亮了起来,在黑暗里泛着微光。他的目光扫过茶几,看见外卖单上的备注多了一行字,是用血写的:“苏氏集团302实验室,去找江晚棠。”

    “苏氏集团……”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生前就在苏氏集团当保安,四年前突然“意外身亡”,母亲说他是触电死的,可他总觉得不对劲——父亲是电工出身,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窗外的雨还在下,林默走到窗边,看见巷口的槐树下站着个黑影,手里举着盏灯笼,灯笼的光在雨里晃来晃去,像只鬼火。他握紧折叠刀,推开门冲进雨里,身后的401室突然传出“哐当”一声,像是保险柜被打开了。

    跑到巷口时,黑影已经不见了,只有灯笼掉在地上,还在燃烧,火光里飘出张纸条,林默捡起来一看,是父亲的字迹:“默儿,别信苏家的人,他们的实验室里,藏着吃人的东西。”

    雨水打湿了纸条,字迹渐渐模糊,林默把纸条塞进怀里,抬头望向远处的苏氏集团大楼,那栋摩天楼在雨夜里像个巨大的墓碑,楼顶的霓虹灯牌闪烁着,“苏氏”两个字在雨幕里忽明忽暗,像只睁着的眼睛。

    他跨上电动车,外卖箱的锁扣自己合上了,箱壁的金线已经连成完整的图案,像把剑的形状。林默发动车子,后视镜里,401室的窗户漆黑一片,只有那盏灯笼的火光还在雨里跳动,像个不肯熄灭的执念。

    “江晚棠……”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电动车碾过积水,往苏氏集团的方向驶去。他不知道,这一去,将揭开一个横跨二十年的秘密,而他自己,早已是这秘密里的一环。

    雨还在下,红鲤巷的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有无数人在低声诉说,那些被掩埋的、被遗忘的、被刻意抹去的真相,正随着这场雨,一点点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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