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打得了扎哈罗夫吗?
饶是对吉米充满自信的普里戈金,此刻也没有多少信心。
且不说吉米重伤未愈、腿脚不便,哪怕是毫发无伤,也不可能是扎哈罗夫的对手。
吉米却并不这么觉得,捏了捏拳头,隐隐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在指节间凝聚,仿佛这一拳有二十年的功夫。
“只要约架日那天,打赢扎哈罗夫就行?”
“对!打赢他,然后狠狠地抽他耳光,踢他屁股,灭一灭他的威风,挫一挫扎哈罗夫兄弟会的气焰。”阿韦林挥舞拳头。“最要紧的是把他从‘赌博看护人’的位置上踹下去!”
吉米愣了下神,很快便想起苏联监狱里潜在的一种“看护人”制度。
最早可以追溯到古拉格时期,当时慈父大手一挥,就把成千上万的罪犯关押进劳改营。
这么严打的好处,自然是极大地改善了社会治安环境。
但也并非没有坏处,因为关押的坏人实在是太多,官方人手不足,管理混乱,最后不得不搞了个外包,让犯人管理犯人,本以为恶人自有恶人磨,结果却是地狱空荡荡,恶魔在牢房。
这么一群黑道界的卧龙凤雏聚到一块,能落个好吗?
简直就是在恶人谷养蛊!
于是,坏的更纯粹的律贼就此诞生!
与此同时,这套犯人管犯人的看护人制度也在监狱内部延续下来。
主要有像乌斯维亚佐夫一样的医务室看护人、赌博看护人、禁闭室看护人、公共金库看护人等等,如果是没有律贼坐镇的监狱,犯人们还要从看护人当中,集体推选出“管家”,代行律贼之权。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组织化!
苏联黑帮能壮大至今,慈父、玉米大帝、勋宗他们不上桌,没人敢动筷子。
………………
“这样就可以彻底解决扎哈罗夫?”
普里戈金半信半疑,皱眉问道。
“没错。”
库马林说扎哈罗夫他们在监狱里耀武扬威的资本就是这个“赌博看护人”的身份。
“他背后的安东难道不管吗?”
吉米托着下巴,看向前方。
“安东想管也管不了,这是我们共同制定的规矩。”
阿韦林缓缓地道出来龙去脉。
监狱里的看护人,一般要么是由律贼直接指派,要么由犯人集体选举。
然而选出的结果常常不合人意,很难服众,于是马列夫斯基召集大家,商量出了个让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方案,但凡是在约架日这一天,能打赢现任看护人的,就能取而代之。
“我就是连续打赢了三年,才能一直蝉联公共金库看护人。”
库马林昂起下巴,不无得意。
“所以只要能在那天打赢扎哈罗夫,就算安东是律贼,也不能替他出头对吗!”
吉米眼里迸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
“你当安东为什么这么看重扎哈罗夫,还不是看在他是赌博看护人的份上。”
阿韦林撇了撇嘴,当赌博看护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合法地垄断监狱里赌博的放贷和抽水业务。
“怪不得。”
吉米恍然大悟,“是不是只要我当上赌博看护人,给安东的好处不比扎哈罗夫少,甚至给的更多,他就不会支持扎哈罗夫兄弟会?”
“啪!”
阿韦林拍了下桌,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安东这人从不看感情,只看钱,只要钱到位,他甚至可以反过来帮你对付扎哈罗夫。”
库马林嘿然一笑。
加钱是吧!
吉米勾起嘴唇,微微一笑,笼罩在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普里戈金忧心忡忡道:“你真的有把握能打赢扎哈罗夫吗,他可没那么好对付?”
“扎哈罗夫算什么东西!”
库马林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个半点章法都没有的野路子,纯靠蛮力罢了,要不是我管着公共金库,不然早就把他从赌博看护人的位置上踹下去,溺死在马桶里,你信不信?”
吉米开玩笑道:“不管他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
库马林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随之被笑声感染,一时间桌上充满快活的气息。
“你如果打算单挑扎哈罗夫,我可以教你几招,当然你也可以找乌斯维亚佐夫,他是柔道教练,比我专业。”
“好。”
吉米应了下来。
“不过你要想好了,真的这么做的话,就不能加入他的兄弟会。”
阿韦林看了看他,又瞥了瞥库马林。
“为什么?”
吉米吃惊地追问。
“因为一个兄弟会不能有两个看护人。”
库马林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虽然赌博看护人地位高,油水多,不过比之公共金库看护人,还要略逊一筹。
不但赌档里的抽水有公共金库的一份,而且他还是狱友从外界采购物资的唯一渠道。
既掌握着香烟等各种稀有物资的采买权和分配权,又拿捏着监狱里的经济命脉,可谓是律贼以下第一人。
“这不是重点。”
阿韦林补充道:“关键是只有兄弟会的首领,才有在约架日发起挑战的资格。”
“那该怎么办?”
普里戈金焦急万分。
“吉米,你想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兄弟会?”
阿韦林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
吉米不由一惊,我组社团?当话事人?下一步是不是还要打上月球?
“只有你是兄弟会的首领,才有跟扎哈罗夫打擂台的资格。”
阿韦林抹了抹嘴,“按规矩,想成立兄弟会,至少要有两名律贼点头才行,过去的你不够格,现在嘛,你有点资格了。”
随即大大方方地挥挥手,“我这边肯定会支持你,马列夫斯基那边,依我对他的了解,你会倒外汇,又会造假钞,还在抢劫上这么有天赋,将来在犯罪道路上会比我们这些家伙走得更远,他不可能不看好你,想来投你一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真的是太好了!”
普里戈金激动不已,一下子就把吉米能不能打赢扎哈罗夫的事抛在脑后。
毕竟,这可是兄弟会啊!
多少矮骡子梦寐以求的美事,竟然就这么落到了自己兄弟的头上!
却见吉米仍然毫无反应,似是出神,忙不迭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还不快谢谢阿韦林。”
吉米心情复杂地说了声“谢谢”,不等他继续开口,耳边忽地传来嘹亮的警哨声。
“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彻底解决扎哈罗夫。”
阿韦林懒散地站起身,轻拍了下他的肩,“我记得你跟马列夫斯基一样,都被分配到洗衣房,明天干活的时候,可以找他谈一谈。”
………………
“哔哔哔。”
一阵阵警哨声响起,狱警督促着犯人排好队,有秩序地从食堂离开。
吉米和普里戈金前脚刚踏进牢房,后脚“咔哒”几声,牢门被再度锁上。
“你还没有决定吗?”
普里戈金凑了过来,兴奋不已,“要我说,你就别犹豫了。”
吉米白了一眼,“你现在不怕我打不过扎哈罗夫了?”
普里戈金认真道:“不是有库马林和头儿帮你训练吗?就算最后还是输了,你依旧还是兄弟会的首领,有阿韦林罩着,即便扎哈罗夫想要寻仇,也不敢随便乱来。”
吉米细想了会儿,的确言之有理。
不过一想到自己要当矮骡子,而且一当就是社团老大,虽然只是光杆司令一个,可再不济也是话事人,不禁哑然失笑。
“跟你商量件事,等你兄弟会成立以后,我去你那里怎么样?”
普里戈金脸上写满了“太想进步了”的渴望。
“你看,又急,乌斯维亚佐夫那边能同意吗?”
吉米脱掉鞋子,躺在下铺。
“他会答应的!”
普里戈金看到他把被子盖在头上,提醒监狱规定不允许蒙头睡,而后急切中夹杂一丝幽怨,“你这边呢?”
吉米从被子里露出头,狡黠一笑,“这还用说嘛,当然没问题,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