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内本来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甚至紧张。
“你的意思是……”
吉米收敛笑容,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敢装逼直接提干,提起来就是干!
亚历山大仰起脖子,把酒一饮,“我的意思很简单,以后我来当这寝室里的老大。”
然后拍拍胸脯保证,“放心,我会罩着你们的,要是有谁欺负你们的话,可以尽管来找我。”
吉米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地噗嗤一笑。
闹了半天,合着就是个想当室友爸爸的爸权主义者?
“你笑什么?”
亚历山大颇为不满,身体前倾,试图用自己高大强壮的身躯增添几分压迫感。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吉米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什么高兴的事情?”
亚历山大脸色一沉。
“你有保护室友的这份心,我很高兴。”
吉米拍了下他的肩膀,“但你想当老大的这个想法,我很不喜欢。”
亚历山大铁青着脸,正要老虎发威时,余光里注意到搭在他肩膀的手指上有个戒指状纹身。
一开始不以为然,担当认真地看清楚戒指图案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既然你这么懂纹身,那你应该知道这戒指代表着什么?”
吉米把手指上的纹身更清晰地展示在他面前,眼神咄咄逼人,仿佛在说:汝可识得此纹!
亚历山大嘴巴张了又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着使劲地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你怎么可能是律贼呢?这不可能!”
“看来你懂的也不多。”
吉米收回手,淡淡道:“这不是正式律贼的纹身,而是律贼候选的标志。”
“这……这……”
亚历山大瞠目结舌,像欣赏珍宝一样左右打量,“真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能亲眼见到……”
但很快又陷入混乱,猛地摇头,“不对!你如果是律贼候选,你怎么可能通过政审来上大学!”
“这个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是谁就好。”
吉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现在还想当我的老大吗?”
亚历山大此刻真的感到压力山大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刚才“称爸”的气势荡然无存。
“吉米同学,我……”
“你叫我什么?”
吉米板着张脸,故意恐吓道。
“同……同学……”
亚历山大吓得一哆嗦,声音颤抖地纠正道。
“我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叫我吉米同学,我不挑你的理。”
吉米一字一顿地低声道:“可是进了这个门,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爷爷!”
亚历山大恍然大悟,连忙改口说黑话,以示尊敬。
“我有这么老吗?”
吉米白了一眼,自己还不是真正的律贼,当不起“爷爷”的称号。
“爸爸?老爹?”
亚历山大观察着他的神情,低声下气道。
我没你个不孝子!
吉米差点被这憨憨的提议逗得笑出声,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听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但在马蒂奇和阮雄的面前,你就叫我一声‘老大’好了。”
“真的可以吗!”
亚历山大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上写满了受宠若惊。
“先别高兴的太早了。”
吉米道:“我得先了解下你的具体情况,再考虑要不要收你当兄弟,让你加入我的兄弟会?”
“您尽管问!”
亚历山大目光热切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瞧你对道上这么熟悉,什么时候开始混的?”
吉米投去问询的目光。
“刚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了。”
亚历山大老老实实地回答。
通过一番问答,吉米大致了解到,他的老家喀山作为伏尔加河畔的重要工业城市,在高速发展时期,斯拉夫人、鞑靼人、楚瓦什人等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参与建设。
随后,各个族群都形成了相应的街区和大院。
每个大院里的孩子自然而然抱团,开始组建自己的小团体。
“在我们喀山,不加入的蠢蛋都会被叫做‘чушпан(无帮派者)’。”
亚历山大苦笑连连,“他们会被所有青少年帮派勒索、威胁和欺负。”
接着耸了耸肩,“所以,想要不被欺凌,就只能加入一个强力帮派寻求庇护。”
“你加入的是什么帮派?”
吉米饶有兴趣地追问。
“叫‘百货商店帮’。”
亚历山大挠了挠头。
吉米哑然失笑,这都啥破名啊!
“它是以我们附近的百货商店为势力范围,所以就叫这个名字。”
“想要入会就必须先来一场血腥的互殴,用拳头和鲜血证明自己加入帮派的决心。”
“加入百货商店帮后,我们这些预备役会被要求逃学,去参加每天下午组织的拳击训练,每个成员都要有绰号,要会说黑话,要定期向帮派的公共基金里交钱,最重要的是要有代表身份的纹身。”
亚历山大脸上带着几分怀念,缓缓地讲述起自己的帮派经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是怎么脱离帮派,考上大学的?”
吉米抓了片牛肉,放进嘴里。
“我爸妈发现我学坏了,为了让我彻底摆脱那个环境,直接带着我搬家转学。”
亚历山大尴尬地摸摸鼻子,“换了新的环境,我的成绩立马就上来了,最后考到了这里。”
“有点意思,别人都是拼了命地改邪归正。”
吉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倒好,考上了大学,却想着改正归邪。”
“说实话,上学读书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帮派对我来说更加海阔天空。”亚历山大话里充满着向往:“那种兄弟义气和自由自在,我很喜欢,所以老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
“我允许你叫我‘老大’,完全是看在同为室友的缘分上。”
吉米一脸严肃道:“但你如果想加入我的兄弟会,就必须先通过考核,明白吗?”
“这个我懂!”
亚历山大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卢布,“老大,这是我这个月的会费。”
吉米又气又笑道:“拿回去,我他吗的从来不会收自己兄弟的保护费!”
亚历山大惊了个呆,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敬佩的神色。
老大不愧是将来要成为“律贼”的大人物,格局就是不一样,连保护费都瞧不上眼。
就在此时,吉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看向厕所的方向,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不对啊,马蒂奇上个厕所,怎么去了这么久?”
两人对视了一眼,唰地起身,快步走向厕所。
只见马蒂奇瘫软如泥地坐在马桶上,脑袋向后仰靠着冰冷的水箱,整个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
第二天清晨,马蒂奇和阮雄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已经想不起昨晚醉酒以后的事。
在听了亚历山大绘声绘色的描述后,马蒂奇羞得满脸通红,揉着太阳穴发誓。
“伏特加的劲儿实在太大了,以后绝对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没错。”
阮雄强忍笑意,点头称是,宿醉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仅仅过了一夜而已,虎背熊腰的亚历山大,对吉米的态度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里充满了尊重,甚至服从,张口闭口都是“老大”。
“我们两个在你们醉了以后,打了个赌,谁的酒量大,就认谁当老大。”
吉米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
“对,愿赌服输!”
亚历山大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老大真不愧是酒精考验的康米主义战士,我算是彻底服了。”
然后环顾四周,“所以我提议,不如就让老大当这个寝室长,谁赞成?谁反对?”
马蒂奇和阮雄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作为三人唯一能仰赖的翻译,显然没人比他更能胜任。
于是在吉米和亚历山大一唱一和的配合下,很快也纷纷改口,认他为寝室“老大”。
吉米心里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毕竟他来大学的目的之一就是扩展人脉。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在寝室里打开了局面,收了三个背景各异的“儿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
“我们赶紧收拾收拾,新生开学典礼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吉米的话音落下,众人在一阵手忙脚乱中冲出宿舍楼,急匆匆地朝着学校礼堂的方向赶去。
………………
PS:喀山的这种情况在俄罗斯犯罪界有个专有名词,“Казанскийфеномен(喀山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