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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家的温暖

    暮色沉得彻底时,天边最后一点橘色的光也被黛色的山影吞了进去,村子里的鸡犬声渐渐淡了,只剩风吹过玉米地的 “沙沙” 声,裹着傍晚的凉意漫进院子。院门外终于传来农耕机 “突突” 的声响,那声音从远到近,慢慢减弱,最后停在屋檐下。祝十三跟着父亲祝升福把机子推到廊柱旁,指尖触到银灰色的机身,还留着白日里被太阳晒透的余温,烫得他指尖轻轻缩了一下。攥了一路扶手的手,连带着胳膊都还浸着细碎的麻意,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轻轻扎着,这是他以前在学校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 不是实训课上敷衍的疲惫,是实实在在干活后,身体里透着的踏实的累。

    刚把机子停稳,屋里就飘出妹妹明月的笑声,那笑声清脆得像刚摘的西红柿,甜丝丝的。跟着是布帘 “哗啦” 一声掀响,母亲陈桂兰的身影裹着灶间的热气走出来,蓝布衫的衣角沾着点面粉,手里还拿着块擦碗布。“可算回来了,排骨汤热两回都快熬稠了。” 她走到祝十三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晒着吧?下午太阳毒,我还担心你中暑呢。” 指尖的温度带着灶火的暖,蹭得他额头有点痒。

    明月从陈桂兰身后探出头,小脸上还沾着点铅笔灰,小手里攥着半截削得尖尖的铅笔,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张画纸,纸角被她攥得有点皱。“哥!你看我画的你!” 她踮着脚,把画纸递到祝十三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祝十三凑过去,只见纸上用彩色铅笔勾出歪歪扭扭的线条:绿色的是田地,棕色的是房子,房子旁边有个小人,推着一个冒青烟的 “突突机”—— 那是他下午耕地理的农耕机,小人头顶还画了一圈黄色的弧线,代表他戴的草帽,草帽旁边还歪歪扭扭写了个 “哥” 字。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妹妹软乎乎的马尾,头发上还带着洗发水的淡香:“画得比哥本人还精神,咱们明月以后准是个小画家。”

    明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画纸抱在怀里,躲到陈桂兰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小声说:“我明天要把画带到学校,给小美看。” 陈桂兰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先吃饭,吃完饭再把画收好,别折坏了。”

    堂屋的灯早亮了,是个老式的白炽灯,昏黄的光从头顶悬着的灯绳上垂下来,把四方桌照得暖融融的。桌上的四菜一汤摆得齐整,冒着热气:腊肉炒青椒泛着琥珀色的油光,青椒被炒得软塌,裹着腊肉的油脂,鲜辣混着腊肉特有的咸香直钻鼻腔,那腊肉是去年腊月腌的,挂在灶房的房梁上熏了一个月,味道特别醇厚;水煮青菜浸在浅油里,叶子还带着脆嫩的绿意,根须处被切得整整齐齐,是母亲特意从菜园里摘的,早上还挂着露水;腌萝卜条切得细匀,裹着红亮的辣椒油,是母亲春天腌的,酸脆爽口,最是解腻;最中间的玉米排骨汤冒着细白的热气,搪瓷盆里的排骨炖得脱骨,用筷子一夹就能分开,玉米段沉在汤底,是自家地里种的甜玉米,煮得软烂,咬一口满是汁水,香气裹着暖意漫满整个屋子,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今天耕两垄地耗力气,多喝点汤补补。” 陈桂兰一边摆粗瓷碗,一边用汤勺舀了块带筋的排骨,仔细剔掉上面的碎骨,放进祝十三碗里,“快坐下,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自己也没闲着,又给明月夹了块玉米,“明月今天也乖,在家好好写作业,给你夹块甜玉米。”

    祝升福没急着动筷,转身从墙角的柜角拖出个陶色的酒坛。那酒坛有半人高,坛身印着浅淡的稻穗纹,纹路是用褐色的颜料画的,有些地方已经褪色,坛口封着块浸了酒气的红布,布角都被酒液染得发深。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摩挲着坛身的细纹,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一股淡淡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他找了两个粗瓷碗,放在桌上,提起酒坛慢慢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了晃,泛起细小的泡沫,浅淡的米香混着酒香飘过来,不冲鼻,反而很柔和。

    “这是去年新酿的米酒,秋天收了稻子后,我跟你王伯一起酿的,度数才二十出头,解乏不冲头。” 祝升福把其中一碗推到祝十三面前,碗沿沾着点酒渍,亮晶晶的,“来,十三,今天累着了,陪爸喝两口。以前你小,不让你碰酒,现在你长大了,能跟爸一起喝酒了。”

    祝十三捏着粗瓷碗的边缘,碗壁的温度温热,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上爬,传到手腕,又往心里钻。他以前在学校里,跟室友喝过几次啤酒,总觉得又苦又涩,可这米酒的香气,却让他心里有点期待。他学着祝升福的样子,微微低下头,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先在舌尖化开,像含了块糖,顺着喉咙滑下去时,才漫出一丝温辣,不烧喉咙,反而像一团软乎乎的暖雾,慢慢裹住了胃,连带着胳膊上的麻意都轻了点。

    “慢点喝,别被酒气呛着。” 祝升福自己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时,嘴角沾了点酒液,他伸手用袖口抹了抹,又抬头问祝十三,“下午那机子没出岔子吧?东头地底下藏着几块老石头,是以前修田埂时没清干净的,没磕着犁刀吧?”

    “没磕着,就是刚开始碰到东西时吓了一跳。” 祝十三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上衣内袋,冰凉的平安扣贴在胸口,触感很清晰,踏实的感觉顺着指尖往心里钻,驱散了最后一点疲惫。他把平安扣掏出来,轻轻放在桌上,昏黄的灯光落在玉扣上,晕开一层暖润的光,原本边缘细小的磕碰处,在灯光下都显得软和了,不再扎眼,中心的圆孔刚好圈着一点灯影,像把光都收进了扣子里。“爸,今天耕地时捡着的,你看,看着像块老玉。”

    祝升福放下筷子,凑过来看,粗糙的指腹轻轻蹭过玉扣的边缘,那指尖上带着常年握农具磨出的老茧,划过温润的玉面时,形成一种奇妙的对比。“这物件得有些年头了,你看这包浆,不是近几年的东西。” 他把玉扣拿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玉扣透着淡淡的光,里面的纹路像山水似的,“以前村里老人说,咱们这地底下,偶尔能挖出祖辈落下的东西,有的是铜钱,有的是首饰,没想到今天让你撞上了。” 他把平安扣轻轻推回祝十三面前,指腹在玉扣上又碰了碰,“留着吧,明天让你妈找根红绳串起来,戴在身上,图个平安顺遂。咱们庄稼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的。”

    陈桂兰也放下汤勺,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玉扣的温度,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缩了一下,又忍不住再碰了碰:“这玉看着就温润,是个好东西。刚好我针线篮里有红绳,还是去年给你外婆编手链剩下的,红色喜庆,明天给你串得紧实些,打个活结,戴着不容易掉,以后干活也方便。”

    明月趴在桌边,下巴抵着桌沿,胳膊肘撑在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平安扣,像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哥,串好后能给我戴一会儿吗?就戴到上学前,我想让小美看看,我哥有个玉扣子。” 她小声说着,生怕祝十三不同意,小手还攥着桌布的一角。

    “行啊,” 祝十三笑着把玉扣揣回内袋,又端起碗喝了口米酒,暖意从胃里散开,裹着饭菜的香,“等妈明天串好,先给你戴一早上,让你拿去给小美看。” 明月立刻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凑过来在他胳膊上轻轻抱了一下,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大口吃起碗里的玉米。

    祝升福又给两人的碗里添了点酒,酒液在碗里晃出细小的波纹。他举起碗,跟祝十三的碗轻轻碰了碰,“当” 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以后地里的活儿,你多跟着学学 —— 我和你妈我俩也不能干一辈子,你妈腰不好,我这腿去年摔了一跤后也不如以前利索,往后这个家,总要有你撑着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落在祝十三的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祝十三没说话,只是把碗里的酒慢慢喝完。米酒的甜混着心里的热,让他想起下午耕地时掌心的麻意、摸到平安扣时的意外惊喜,还有此刻桌角暖融融的灯光 —— 灯光下,母亲在给明月夹菜,妹妹在小声念叨着明天要戴玉扣,父亲的酒杯里还剩着半杯酒,这些画面像一幅画,牢牢印在他的脑子里。他忽然觉得,以前总以为被大山围着的日子是 “困住”,是没出路的,可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些藏在灯下、酒里、家人絮语里的暖,一点点织成的安稳,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陈桂兰见祝十三碗里的排骨吃完了,又给他舀了一块,“多吃点肉,明天还要去地里呢,得有劲儿。” 祝十三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腊肉炒青椒,青椒的鲜辣混着腊肉的香,在嘴里散开,比他在学校里吃的外卖香多了。他又喝了口排骨汤,玉米的甜混着排骨的鲜,暖得他心里发沉,却又格外踏实。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山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院子里的鸡窝传来几声母鸡的呼噜声,猪圈里的猪也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玉米地的声音,轻轻飘进屋里。堂屋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裹着一家人的身影,饭菜的香、米酒的甜、家人的笑声,混在一起,成了祝十三心里最温暖的记忆。他摸了自己的平安扣,冰凉的玉扣贴着心,却让他觉得,未来好像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 —— 原来路不一定在遥远的城里,也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在家人身边,在每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里,在每一次踏实的劳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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