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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7章省城暗涌

    省城,临州市。

    上午十点,省纪委办公大楼九层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秦文远——省纪委三室副主任,也是买家峻在省委党校的同学——掐灭手中的烟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面前摊着几份文件,都是买家峻昨晚传过来的材料。

    “这个老买,真会给我找麻烦。”他喃喃自语,又点了一支烟。

    桌上的电话响了。

    秦文远接起来,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老秦,材料看了吗?”

    “看了。”秦文远吐出一口烟,“买家峻同志,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出了多大的难题?”

    电话那头,买家峻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这话说得诚恳,秦文远叹了口气。

    他和买家峻是党校同窗,住一个宿舍,一起打过球,也一起骂过某些不公现象。毕业后,一个去了基层,一个留在省里,但交情没断。秦文远知道买家峻是什么样的人——正直,固执,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这次,买家峻捅的篓子太大了。

    “那几张照片,你确定是真的?”秦文远问。

    “我亲眼看到的。解宝华和省里那位领导的秘书,在云顶阁吃饭。时间是三个月前,我有当时的消费记录。”

    “消费记录怎么拿到的?”

    “花絮倩给的。”

    秦文远手里的烟差点掉下来:“云顶阁的老板?她为什么帮你?”

    “不知道。”买家峻如实说,“也许她有她的打算。但材料是真的,我核实过。”

    秦文远揉了揉太阳穴。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解宝华是沪杭新城市委秘书长,实权人物。而那位领导的秘书,代表的更是省里某个层面的意志。这两个人私下接触,还是在云顶阁那种地方,本身就说明问题。

    再加上买家峻提供的银行流水,境外匿名公司,金额巨大的资金往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违纪问题,而是涉嫌严重职务犯罪,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高层。

    “老秦,我需要技术支持。”买家峻的声音传来,“那些境外账户,凭沪杭新城纪委的力量查不了。我需要省里介入。”

    秦文远沉默。

    按照规定,这种涉及境外资金的案子,必须上报领导,由省纪委统一协调。但一旦上报,就意味着事态升级,买家峻可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老买,你想清楚。”秦文远沉声道,“一旦我向领导汇报,这事就捂不住了。解宝华背后的人,还有那位领导的秘书,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反扑,而且手段会比你想象的更狠。”

    “我知道。”买家峻说,“但我不上报,这些材料就是废纸。老秦,我在沪杭这两个月,看得清清楚楚。安置房项目停工,不是简单的工程问题,是有人不想让这个项目继续下去。为什么?因为项目继续下去,会暴露更多问题。资金挪用,工程质量,甚至……人命。”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查过施工记录,去年十二月,工地出过一次事故,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死亡。但事故报告被压下来了,家属拿了二十万封口费。钱是从解迎宾的公司账户出去的。”

    秦文远握紧了电话。

    “还有,”买家峻继续说,“我让新城公安的朋友暗中查了杨树鹏。这个人控制的地下钱庄,这两年经手的资金超过五个亿。其中一部分,流向了境外账户。而那些账户的持有人,我怀疑……和咱们省里某些人有关系。”

    这些话,像一块块石头,压在秦文远心上。

    他是纪检干部,见过太多黑暗。但每次听到这些,还是会觉得心里发堵。

    “老买,”他终于开口,“材料我收下了。我会向领导汇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在省里没有明确指示前,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云顶阁,不要再去了。”

    “我答应。”

    挂掉电话,秦文远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

    窗外,省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

    他知道,自己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但就像买家峻说的,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拿起内线电话,秦文远拨了个号码:“刘主任,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对,现在。”

    ---

    同一时间,沪杭新城市委。

    解宝华坐在办公室里,脸色阴沉。

    昨晚云顶阁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保安报告说有个“记者”在后门偷拍,被花絮倩带进去了。虽然花絮倩说只是个普通记者,但解宝华心里不安。

    特别是今天一早,他接到省里那位秘书的电话,语气很不客气:“老解,你怎么搞的?云顶阁那种地方,怎么能让人拍到?”

    “李秘书,我……”

    “别解释了。”对方打断他,“最近风声紧,你自己注意点。还有,那个买家峻,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他没什么背景,就是靠实干上来的。”

    “没背景?”李秘书冷笑,“没背景敢在沪杭这么折腾?老解,你可别阴沟里翻船。”

    电话挂断后,解宝华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官场混了二十年,从乡镇干事做到市委秘书长,靠的就是谨慎和站队。省里那位领导,是他最大的靠山。这些年,他帮领导办了不少事,也得了不少好处。

    但现在,买家峻的出现,像一根刺,扎进了这个看似牢固的同盟里。

    更让他不安的是常军仁的态度。这位组织部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最近几次会议,明显在偏向买家峻。昨晚常军仁的车出现在云顶阁附近,真的是巧合?

    解宝华拿起电话,拨了解迎宾的号码。

    “迎宾,杨树鹏那边怎么样了?”

    “资金转移得差不多了。”解迎宾说,“但买家峻查得紧,杨树鹏有点怕,想跑。”

    “不能让他跑!”解宝华厉声道,“他跑了,我们都得完蛋。你告诉他,稳住,等这阵风过去,我保证他没事。”

    “可是……”

    “没有可是!”解宝华压低声音,“迎宾,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都活不了。你让杨树鹏放心,买家峻那边,我会处理。”

    挂掉电话,解宝华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市委大院。

    阳光很好,但他心里一片冰冷。

    处理买家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个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而且做事谨慎,抓不到把柄。车祸那次是警告,舆论围攻是施压,但都没用。

    看来,得用更狠的手段了。

    他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老地方见。”

    ---

    下午三点,省纪委。

    秦文远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脸色凝重。

    汇报比他想象的更艰难。刘主任看了材料,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然后说了一句话:“文远,这个案子,你确定要接?”

    秦文远点头:“刘主任,证据确凿,而且涉及金额巨大,不查不行。”

    刘主任叹了口气:“你知道牵扯到谁吗?”

    “知道。”

    “知道你还敢接?”刘主任看着他,“文远,你在纪委干了十年,应该明白,有些案子,不是证据确凿就能查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秦文远反问,“等到更多的人受害?等到国有资产流失得更多?刘主任,我们是纪检干部,我们的职责就是反腐倡廉。如果连我们都不敢查,老百姓还能指望谁?”

    这话说得硬气,但也带着年轻人的理想主义。

    刘主任五十多岁了,在纪委系统待了三十年,见过太多。他欣赏秦文远的冲劲,但也担心他撞得头破血流。

    “这样吧,”刘主任最终妥协,“材料先放我这儿。我会向分管领导汇报。但在我给你明确指示前,你不要有任何动作,更不要告诉买家峻任何事。明白吗?”

    “明白。”

    秦文远走出办公室,心里却明白,刘主任这是在拖延。向分管领导汇报?分管领导是谁?是省纪委副书记,而那位副书记,据说和省里那位领导关系不错。

    这个案子,恐怕很难推动。

    但他没有放弃。

    回到自己办公室,秦文远打开电脑,调出内部系统。他需要查一些东西——关于省里那位领导的秘书,李秘书。

    系统里的信息很有限,只有基本的任职经历和家庭情况。李秘书,本名李志远,四十五岁,省办公厅二处处长,兼任某领导的专职秘书。妻子在银行工作,儿子在国外留学。

    看起来很干净。

    但秦文远知道,越是看起来干净的人,往往藏得越深。

    他想起买家峻提供的银行流水,那些境外账户。如果李秘书真的有问题,资金会从哪里走?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账户。

    秦文远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老陈,我文远。帮我查个人,省办公厅的李志远……对,要详细的,包括他妻子的账户情况,他儿子的留学资金来源……嗯,我知道规矩,私下查,不记录。”

    挂掉电话,秦文远靠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违规了。私下调查同事,而且是级别不低的同事,一旦被发现,后果严重。

    但他没有选择。

    买家峻在沪杭顶着压力查案,他不能坐在省里什么都不做。

    ---

    傍晚,沪杭新城。

    买家峻从市委大楼出来,准备回招待所。刚走到停车场,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常军仁的脸。

    “家峻书记,上车,我送你。”

    买家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车子驶出市委大院,常军仁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开车。开了一段,他忽然说:“家峻书记,今天省纪委有人来电话,问你的情况。”

    买家峻心中一动:“谁?”

    “没说名字,但听口气,级别不低。”常军仁看了他一眼,“问你这两个月的工作表现,有没有违规违纪,有没有和商人走得太近。”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工作认真,原则性强,是个好干部。”常军仁顿了顿,“但我也提醒他们,沪杭情况复杂,新来的干部需要适应时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保护了买家峻,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谢谢常部长。”

    “不用谢我。”常军仁摇头,“家峻书记,我实话跟你说,省里有人对你很不满。说你到任后,不抓发展,专搞调查,影响沪杭新城的建设大局。”

    “所以常部长也觉得我做错了?”

    “不。”常军仁说得很干脆,“我觉得你做对了。沪杭新城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解迎宾的公司,这些年拿了多少项目?有几个是公开招标的?工程质量问题,群众投诉,哪一样是空穴来风?只是以前没人敢查。”

    他深吸一口气:“家峻书记,我在沪杭工作了十五年,从城建局干事做到组织部长。有些事,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我这个人,胆子小,顾虑多,不敢说,也不敢做。你来了,做了我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我佩服你。”

    这番话,说得诚恳。

    买家峻看着常军仁,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组织部长,此刻眼中有一丝压抑已久的火焰。

    “常部长,既然您知道问题所在,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常军仁苦笑,“跟谁说?跟解宝华说?他本来就是既得利益者。跟省里说?省里有人护着他们。家峻书记,官场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时候是灰色的。你想坚持原则,就得有碰得头破血流的准备。”

    车子在招待所附近停下。

    常军仁没有熄火,而是说:“家峻书记,我最后提醒您一次。最近不要单独外出,特别是晚上。您昨晚去云顶阁,太冒险了。要不是我刚好路过……”

    “常部长,”买家峻打断他,“您昨晚真的只是路过吗?”

    常军仁沉默了。

    许久,他才开口:“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您不利。所以我一直在暗中注意您的动向。”

    “谁的消息?”

    “花絮倩。”常军仁说得很轻,“她给我发了条短信,说云顶阁今晚有‘客人’,让我注意您的安全。”

    买家峻愣住了。

    花絮倩?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女人不简单。”常军仁说,“她在沪杭经营多年,黑白两道都有人脉。但她似乎……对解迎宾和杨树鹏那伙人不满。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她的情报,有时候很有用。”

    买家峻想起昨晚和花絮倩的对话。她说“有些财,沾了血,会烫手”,当时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想来,似乎别有深意。

    “常部长,花絮倩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常军仁摇头,“有人说她是某个大人物的情妇,有人说她是某位退休高官的私生女,还有人说她本身就是某个家族派来沪杭的代理人。总之,很神秘。”

    他看了看时间:“家峻书记,我得走了。您记住我的话,注意安全。材料的事,我会尽力帮您。但省里那边,您也要有心理准备,可能会很艰难。”

    “我知道。”买家峻下车,“谢谢。”

    常军仁点点头,开车离去。

    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买家峻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常军仁的坦诚,花絮倩的示警,秦文远的支持……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正在一点点汇聚成一股力量。

    而他,就是这股力量的中心。

    回到房间,买家峻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段时间收集的所有材料。安置房项目的合同、资金流水、事故报告、杨树鹏的地下钱庄线索、云顶阁的照片、境外账户的信息……

    一桩桩,一件件,像拼图一样,逐渐拼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这个画面让他心惊,也让他更加坚定。

    手机响了,是秦文远发来的加密信息:

    “材料已上报,但阻力很大。你自己小心,近期可能会有动作。必要时,可以直接联系我,号码是***********。”

    买家峻记下号码,回复:“明白。你也小心。”

    关掉手机,他走到窗前。

    夜幕降临,沪杭新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这座城市很美,也很复杂。美在它的发展速度,复杂在它光鲜外表下的暗流涌动。

    但再复杂的局,也总有破局的方法。

    买家峻想起父亲当年常说的话:“做人要像石头,看着不起眼,但压得住秤。”

    他现在,就要做那块压秤的石头。

    不管对方是解宝华,是解迎宾,是杨树鹏,还是省里那位领导的秘书,他都要查下去。

    因为他是买家峻,是沪杭新城的纪委书记。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选择。

    窗外,夜色渐浓。

    而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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