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圣旨要来了。
这个消息像一阵寒风,吹遍了整个齐州城。
所有人都很紧张。
齐王殿下在北方边境做下的一系列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他们击退了突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
但所有人都知道,齐王殿下的手段,绝对不容于朝堂。
一夜坑杀三万俘虏,更是骇人听闻。
在齐州百姓和士兵看来,这是为大唐边境死难的同胞报仇,是大快人心的壮举。
但在长安那些大人物眼中,这恐怕是动摇国本的残暴之举。
大家都在猜测,这次来的圣旨,会是什么内容。
是斥责?是罢免?还是更严重的,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齐州王府之内,气氛更是压抑。
自从殿下宣布闭关,所有事务都由郭嘉和白起两位大人主持。
下层的军官和官员们惴惴不安,几次三番想要探听两位大人的口风,但郭嘉和白起都讳莫如深,只是让他们各司其职,不必惊慌。
可他们怎么能不惊慌?
皇帝的怒火,谁能承受得起?
就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中,皇帝的仪仗队,终于抵达了齐州城外。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所有出城迎接的齐州官员和将领都愣住了。
没有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禁军。
没有押送囚犯的铁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延绵数里的长长车队。
车队的最前方,是明黄色的龙旗和代表皇权的旌节。
后面跟着的,是一辆又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
车上盖着油布,但从缝隙中,能看到金灿灿的箱子,能看到一匹匹色彩斑斓的丝绸锦缎。
队伍的最后,甚至还有上百名宫女和内侍。
这哪里是问罪的队伍?
这分明是送赏赐的队伍!而且是最高规格的赏赐!
所有人都懵了。
……
齐州王府,正堂。
郭嘉和白起站在首位。
他们身后,是齐州所有文武官员。
前来宣旨的使者,是鸿胪寺卿裴矩。
这是一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最擅长察言观色,揣摩上意。
他一进门,脸上就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郭祭酒,白起将军,咱家来迟了,还望恕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不像一个代表皇帝的钦差大臣。
“裴大人一路辛苦。”郭嘉微微拱手,表情平淡。
白起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眼神像刀子一样,让裴矩背后微微发毛。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调整过来。
“不知齐王殿下何在?咱家奉陛下旨意,前来宣读圣旨,还请殿下接旨。”裴矩笑着问道。
“殿下偶感风寒,正在闭关静养,不便见客。”郭嘉回答。
“哦?殿下抱恙?”
裴矩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那真是太不巧了。陛下还特意嘱咐咱家,一定要亲眼看看殿下的风采呢。”
“不过无妨,殿下龙体要紧。既然如此,就由郭祭酒和白起将军代为接旨吧。”
他说着,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接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齐州众臣,接旨!”
裴矩高声唱喏,声音尖细,传遍了整个大堂。
郭嘉和白起对视一眼,带领身后众人,躬身下拜。
“臣等接旨。”
裴矩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圣旨,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之五子,齐王李佑,性本纯良,天资聪慧。此前或有行事乖张,乃少年心性所致,非其本心也。”
圣旨的开头,就让堂下跪着的一众官员们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为齐王殿下开脱?
“今突厥犯边,社稷蒙尘。齐王李佑,身负皇家血脉,深明大义,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
“率齐州之兵,不畏强敌,血战于野,斩敌数万,扬我大唐国威!”
“此等功绩,足以彪炳史册,慰我边关万民之心,安我大唐北境之土!”
裴矩念到这里,语气激昂,仿佛他亲眼见证了那场血战。
堂下的军官们,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
他们的眼中,开始冒出兴奋的光芒。
陛下,认可了他们的功绩!
“齐王李佑,有此不世之功,朕心甚慰!特加封为‘镇北亲王’!食邑增加三千户!”
轰!
镇北亲王!
这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大堂里所有人的脑中炸响!
亲王!
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皇子中第一份如此殊荣的封号!
“镇北”二字,更是直接肯定了李佑在北方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名年轻的武将再也按捺不住激动,高声喊了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山呼万岁。
整个大堂的气氛,瞬间从紧张压抑,变得狂热而喜悦。
就连白起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Bare的诧异。
唯有郭嘉,依旧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裴矩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顿了顿,等欢呼声稍稍平息,才继续念了下去。
“另,赏黄金万两,锦缎万匹,粮草十万石,神兵利铠一千副,以彰其功!”
又是一连串惊人的赏赐。
这些物资,足以让齐州的府库充裕数倍。
众人再次激动起来。
然而,裴矩接下来念出的内容,却让郭嘉的身体微微一僵。
“朕闻北方之地,近有妖魔作祟,残害生灵。此乃上天示警,亦是我人族大敌。”
“镇北亲王李佑,既有神威,当为国分忧,为民除害。”
“着,镇北亲王李佑,即日起总领北方军务,专司应对妖魔一事!不必回京述职,当以国事为重,镇守北疆,护我黎民!”
“朕已调派大将军李绩,率玄甲军一部,前往并州协防,随时听候镇北亲王调遣,共抗妖魔!”
“钦此!”
裴矩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了圣旨。
大堂里,再次沸腾了。
“总领北方军务!”
“连李绩大将军和玄甲军都要听从殿下调遣?”
“这是何等的信任!何等的荣宠啊!”
在这些热血的军官看来,这是皇帝对齐王殿下能力的极致认可!
是把整个大唐的北方安危,都托付给了殿下!
这是天大的荣耀!
“郭祭酒,白将军,接旨吧。”
裴矩笑眯眯地看着郭嘉,将圣旨递了过去。
郭嘉缓缓抬起头,脸上同样带着微笑。
他双手高高举起,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臣,代殿下谢主隆恩。”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宣旨仪式结束。
裴矩以旅途劳顿为由,没有过多停留,在郭嘉和白起的“热情”欢送下,带着人住进了驿馆。
而齐州王府,彻底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军官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镇北亲王”的威风,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丰厚赏赐。
他们觉得,之前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是多余的。
他们的殿下,是真正的大英雄!
……
夜色降临。
王府深处的一间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庆祝的喧嚣被隔绝在外。
白起站在郭嘉面前,眉头紧锁。
“奉孝,我看不懂。”
白起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皇帝的赏赐太重了,重得反常。”
“镇北亲王,总领北方军务,调动李绩和玄甲军……这权力,已经超过了一个亲王该有的范畴。”
“他真的如此信任殿下?”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
他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狂欢的人群,眼神却冰冷如雪。
那卷明黄的圣旨,就静静地放在他身边的桌案上。
在烛光的映照下,那份“皇恩浩荡”的圣旨,仿佛变成了一张催命的符咒。
过了许久,郭嘉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将军,你觉得,当一头猛虎被逼到绝路时,它会做什么?”
白起想了想,说道:“它会收起爪牙,暂时示弱,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没错。”
郭嘉转过身,看向白起。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天那副温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今天送来的,不是赏赐。”
郭嘉拿起那卷圣旨,手指轻轻拂过“镇北亲王”四个字。
“这是一封战书。”
“一封来自大唐皇帝,不死不休的战书。”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当他开始用最大的善意来麻痹我们的时候,就说明他最致命的刀,已经悄悄出鞘了。”
“真正的杀招,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