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心思……他该怎么跟孙冬娘说呢?
高忠杰怔怔地看着孙冬娘,一言不发。
孙冬娘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她思来想去,觉得高忠杰就算是不喜欢她,但这一个月的相处,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
早些把话说清楚,也不耽误他回去找他的心上人。
于是孙冬娘就斟酌着开口:“我知道的,你有心上人,你别担心,我现在是无处容身所以……”
“你说什么?”高忠杰却是骤然打断她。
他一急,说话嗓门就大得吓人,孙冬娘又是一个哆嗦。
“我、我是说,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可以去找你的心上人。”
高忠杰满头雾水:“我哪儿来的心上人?”
他有心上人又怎么会成亲娶她?
高忠杰搞不明白孙冬娘在说什么。
孙冬娘比他还懵:“不是相亲那日百夫长说的?说你在家乡有心上人,还回去三次找她……”
所以被迫娶她之后,也没有碰她。
就凭这一点,孙冬娘就觉得高忠杰不是个坏人,她这样的境地,高忠杰就算想对她做什么,也是合情合理。
但他没有。
而高忠杰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惊人,他反复回想,恍然大悟,继而无奈:“我……”
他欲言又止,孙冬娘盯着看他半天,心里冒出不该有的期待。
“你什么?”
然而,高忠杰却是闭上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有些事,百夫长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对孙冬娘说。
沉默在小屋里蔓延,孙冬娘蹦跳的心回归平静,她看看高忠杰,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便只能自己笑笑,以解失落。
半晌,孙冬娘恢复自如,她对高忠杰道:“往后,你回来吃饭吧。”
她听隔壁大娘说了,军营里的大锅饭也就那样,能吃饱,吃不好。
若是以往,孙冬娘也不敢开这个口,但现在她手艺有进步,还能挣米粮,也可以回报高忠杰一二。
高忠杰正有此意:“好,往后我的口粮不送去火头营了,我……在家吃。”
说到最后“在家吃”三个字,高忠杰微微拔高了声量,想让孙冬娘听出他的意思。
但孙冬娘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
她在想,或许每个人都有秘密吧,若是换高忠杰问她这两日去哪里的话,她也是不会说的。
既是这样,大家扯平。
孙冬娘端起菜:“我去给你热热。”
高忠杰拦下孙冬娘:“不必了,我就这么吃。”
孙冬娘迟疑:“这都凉了。”
边关天寒,饭菜一冷就是透心凉,吃下去只怕不好。
但高忠杰无所谓。
打仗的时候,有时候一连奔袭数日,有时候又原地埋伏几天,他对吃的并不怎么讲究。
但见孙冬娘迟疑,高忠杰也改了口:“那我吃饼吧,饼不怕凉。”
孙冬娘这才坐下来,胡馕饼本就是这个用途,不方便做饭,冷的时候也能吃。
高忠杰抓起一张馕,径直咬下一口,意外觉得口感不错。
“比营里做得好吃。”
军营里的馕饼,都是为了打仗准备的,又干又硬。
油灯下,孙冬娘脸色微红:“我加了点鸡蛋,香一些。”
她家从前也不宽裕,鸡蛋都要攒来换盐和针线。
但她这两日刚在山庄上吃过加了鸡蛋的饼,又香又软,令人回味。
故而揉面的时候就加了一点跟隔壁大娘换的鸡蛋,剩下的才拿去炒。
高忠杰点点头,又是一大口。
他不善言辞,也不喜说话,孙冬娘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陪着他吃饭,倒是让他心里有些微微的暖意。
他就知道他没看错人。
正吃着呢,孙冬娘忍不住开口了:“你别光吃饼,你夹些鸡蛋和菜,卷在一起吃。”
高忠杰照做。
这一吃,高忠杰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如此甚好。”
确实比干吃大饼好多了。
孙冬娘看见高忠杰大口大口地吃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也不全是高忠杰的拖累,能回报他了。
剩下的,便是如何回报庄主小姐和林娘子了。
……
孙冬娘走后,就剩下许三妞了。
今日许三妞的工钱多了一些,足有一块五。
简星夏不敢耽误时间,从下课开始,就一直投喂许三妞。
许三妞今天上课,闷不吭声跑了三次厕所,一开始她还不肯说,只捂着肚子缩在课室门口——幸亏有桃丫和杏丫教她怎么用厕所,不然这孩子不知道要憋成什么样。
许三妞平日里都是在野外解决的,她和傻娘的窝棚没有茅房,也不敢去别人家的茅房。
到了山庄,她又不想在这么干净的地方随处方便,差点儿把自己给憋晕。
简星夏听桃丫和杏丫一说,就知道许三妞是闹肚子了。
赶紧找来顺肠胃的药,用温水冲了给她喝下去。
简星夏没敢用多,从林三娘、林大娘,还有商岳、隋老汉等人反馈的效果来看,现代的科技药物,对古人的伤病简直是降维打击。
她按照小孩的用量再减了三分之二,才敢给许三妞喝。
果然,喝下去没多久,许三妞就好多了,肚子咕噜噜的,第三次上厕所就已经不疼了。
简星夏这才松了口气,抓来许三妞一问:“什么?给小狗吃的鸡屁股你都自己吃了?还是昨天晚上吹着冷风吃的?!”
油脂和肉皮被冷风一吹,还不得起腻啊?
许三妞瞪着绿幽幽的眼睛:“香!”
那么香的肉,她这辈子都没吃过……根本忍不住。
简星夏抓狂:“千万不能再吃了!”
见许三妞的眼睛绿起来,简星夏赶紧补充:“不是一直不吃,是这两天先缓缓,先等你的肠胃适应了再吃。”
许三妞摸摸肚子,睁眼说瞎话:“适应了。”
简星夏:“……”
课间加餐的时候,简星夏就不许许三妞再吃肉包子了。
许三妞如遭雷击:“不给吃?”
简星夏铁面无私:“胖婶做的包子肉馅儿太大,你消化不了,不能吃。”
许三妞的眼睛幽幽绿,小手捏紧又松开,又捏紧,又松开。
她本能地想起自己过往解决麻烦的方式——拼尽力气的撕咬,可面对简星夏,她的爪子松松合合,始终伸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