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汴梁城
宋江盯着吏部公示屏上滚动的录取名单，瞳孔里倒映着冰冷的数据流。他的名字在第108位闪烁了三次——恰好是他的星宿编号——然后消失了。
“宋押司，不，宋考生，”主考官高俅的虚拟形象浮现在屏幕上方，那张经过情感算法优化的脸上挂着标准化的遗憾表情，“您的‘忠义指数’高达99.8%，‘组织协调能力’评分优异，但‘体制适应性测试’显示，您对现有规则存在0.3%的潜意识质疑。根据《大宋公职人员准入条例修正案》，任何高于0.1%的质疑波动均属不合格。”
窗外，无人驾驶的轿厢无声滑过空中轨道，每辆轿厢外壳都流动着持有者的信用评级：甲等为金色，乙等为银，丙等及以下则是一片灰暗。宋江看到自己的信用标签正在从“准乙等”跌落至“丙上”，这意味着他再也无法申请低息贷款，无法租用核心区的传送阵，甚至无法在樊楼预订一个普通席位。
“公明哥哥，莫要气馁。”吴用的加密传讯在视网膜上弹出，文字边缘颤抖着——这意味着他的量子通讯账号也因信用降级而被限速，“回梁山吧，兄弟们给您留了交椅。如今山寨已非往日，我们有了新的……”
讯息突然中断。不是信号问题，而是被强制插播了一条广告：
【西门庆金融集团·情感量化投资新风口】您的不甘与愤怒，皆是宝贵资产！即刻抵押“招安执念”，最高可获得三千情感单位启动资金，参与“梁山泊概念股”打新！预期年化收益率：800%！
广告里的西门庆穿着数据锦袍，手持一把由K线图组成的折扇，笑容经过微表情算法优化，精准触发观看者的信任冲动。他的瞳孔深处，细小的数字如蚊群飞舞——那是大魔王植入的初级信贷病毒，代号“贪婪孢子”。
三个月后，东京城西的“蚁居数据舱”区。
宋江蜷缩在编号丙-774的胶囊舱内，四周墙壁是透明的债务显示屏。上面滚动着他因炒股欠下的数字：
- 抵押物1：浔阳楼题反诗时的心境（评级：丙下，折价70%）
- 抵押物2：怒杀阎婆惜的正义冲动（评级：乙中，已被强制平仓）
- 抵押物3：未来三十年的“忠义产出预期”（评级：甲下，正在被拆分成债券出售）
最刺眼的是最后一栏：
【强制清偿方案：人格拆解进度32%—检测到核心记忆模块“梁山兄弟义气”尚未证券化，是否立即挂单？是/否（十秒后自动选择“是”）】
倒计时跳动：5、4、3……
“我签！”
宋江用尽最后的量子签名额度，在虚拟契约上按下指纹。他感到大脑深处有什么被抽离——不是具体的记忆，而是某种底色：那些与晁盖彻夜长谈的温暖，与李逵大碗喝酒的畅快，与花荣并肩射雁的默契……全部被压缩成冰冷的数据包，传送至西门庆集团的服务器。
舱门突然被暴力破解。
进来的人戴着李逵的面具，但动作僵硬如傀儡——这是黑市上流通的“人格面具”，只需三百情感单位就能租用一小时，体验绿林好汉的粗暴美学。
“宋公明？”面具下传出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有人托我给您捎句话：‘交椅永远留着，茶永远温着。’”
说完丢下一个数据存储器，转身消失。
宋江颤抖着插入存储器。全息投影展开，是改造后的梁山泊：
八百里水泊被一层透明的数据薄膜覆盖，水下不再是芦苇荡，而是纵横交错的服务器机架，散热系统利用湖水冷却，蒸腾起的人造雾气在夕阳下折射出彩虹。忠义堂的“替天行道”大旗依然飘扬，但旗面由柔性屏幕制成，实时显示着山寨的防御状态、资源存量，以及被通缉好汉的悬赏金额动态。
吴用的身影出现在投影中央：“公明哥哥，回来吧。晁天王走后，山寨按算法推举了卢俊义为临时寨主，但兄弟们的心……数据流显示，80%的情感指向还是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真实的光芒：“而且我们发现了一些事——关于高俅，关于这个信贷系统，关于我们世界为何变成这样。”
投影切换成一份加密档案，标题触目惊心：
【大宋跨宇宙文明实验场·第108号迭代观察报告】
实验目的：测试“债务驱动型社会”在仙侠-历史混合宇宙的稳定性
关键干预点：植入“宋江考编执念”病毒，观察其如何通过梁山泊节点扩散
实验监督：高俅（已确认为大魔王次级代理）
当前进度：梁山泊即将被诱导发动对大名府的攻击，以完成“大规模情感资源采集”
档案末尾是一行血红色的小字：
“第107次迭代结局：梁山泊接受招安，全部好汉情感被榨干，文明降级为金国殖民地。实验判定：成功。”
宋江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起吏部考场里那个0.3%的“潜意识质疑”——那或许不是缺陷，而是未被完全清除的、来自前一次迭代的残余记忆。
“我要回去。”他对着空荡荡的数据舱说，声音嘶哑但坚定，“但这次，不是为了招安。”
梁山泊，第二代忠义堂。
宋江坐在重新校准过的虎皮交椅上——这张椅子如今内置了意识链接接口，能将他大脑中未被抵押的“战略思维模块”直接接入山寨的量子计算网络。
下面一百零七个座位，有一半坐着真人，另一半是全息投影：那些好汉因债务问题被困在各地，只能通过人格面具远程接入。
“公明哥哥，”吴用展开一道光幕，上面是大名府的立体模型，“高俅把大名府改造成了‘情感精炼厂’。城内七十万居民，每天被强制产出‘忠诚’‘恐惧’‘感恩’等三十七种标准情绪，通过地下管道输送至东京，用于维持信贷系统的‘基础情感储备金’。”
光幕放大，显示城市核心：那里不是府衙，而是一座倒金字塔形的黑色建筑，顶端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肉瘤状物体——那是高俅从大魔王那里获得的“初级情感聚变核心”，代号“贪饕之种”。
“守将是梁中书？”宋江问。
“不，是新的东西。”吴用调出一段侦查影像。
画面里，梁中书站在城头，但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他的后脑插满了数据管线，连接至一名白衣文士——那人的脸不断在蔡京、童贯、杨戬等奸臣之间切换，最终定格成一个没有五官的空白。
“这是高俅培育的‘官僚集群意识体’，”戴宗的声音从扬州投影传来，他因为“神行术债务”被限制离境，“能同时模拟大宋所有贪官的思维模式，自适应调整防御策略。我们给它起了个绰号……”
“百面瘟神。”李逵的真人吼道，他因为信用评级为“戊等”（仅高于牲畜），无法被证券化，反而成了少数自由身，“管他多少张脸，俺一斧头劈开！”
会议进入战术推演阶段。
吴用启动了“天罡地煞联合作战算法”——这是他与入云龙公孙胜共同开发的系统，将一百零八好汉的特殊能力数据化，模拟最优配合方案。
光幕上开始疯狂计算：
【组合技#07：林冲（风雪意象）+张清（飞石法则）+凌振（火炮参数）→“暴风雪中的陨石雨”，破城概率：41%】
【组合技#23：时迁（空间潜行）+燕青（伪装艺术）+安道全（神经毒理学）→“影子瘟疫”，刺杀首领概率：63%】
【警告：检测到高俅反制算法“官场辩证法”，可化解一切线性攻击】
推演了三百次，最高胜率始终不超过65%。
“因为我们在用‘山寨思维’对抗‘体制思维’。”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转头，是刚刚被救上山的梅小E。他的意识在跨宇宙传送中受损，此刻寄居在一具临时合成的躯壳里，外表是普通书生，但偶尔眼中会闪过非此世的光芒。
“什么意思？”宋江问。
梅小E走到光幕前，用手直接改写算法——他的手指穿过全息影像，在量子层面重新编码：
“高俅系统的强大，不在于武力或科技，而在于它内嵌了大魔王布下的屠狼局的‘运行逻辑’。任何直来直往的攻击，都会被这套逻辑扭曲、消化、反噬。”
屠狼局？宋江不明白。
“等一会儿你会明白的。”
他写下三个词：
规则
潜规则
反规则
“要想赢，我们必须同时在这三个层面作战。”
一打大名府：规则之战
宣和四年正月十五，上元灯会。
大名府张灯结彩，但每盏灯下都挂着情感采集器。百姓们被强制微笑，因为系统规定“节庆期间幸福指数需达标”，否则将扣除信用积分。
梁山第一军，由卢俊义率领，正面叩关。
他们打出的旗号不是“替天行道”，而是“奉旨清查违规情感采集”——吴用伪造了一份盖着蔡京电子印章的文书，利用大宋官僚系统“只认印章不认人”的漏洞，竟真的骗开了第一道城门。
“第一步：在规则内打败他们。”吴用在山寨指挥中心低语。
城内，卢俊义的部队迅速控制关键节点。他们不杀人，不抢劫，只是将一张张《大宋情感权益保护暂行条例》贴在采集器上——这是真实存在的法律，由徽宗在沉迷艺术间歇期签署，但从未被执行。
梁中书的集群意识体出现了逻辑冲突。
一方面，系统要求镇压一切入侵；另一方面，入侵者打着更高层级官僚的旗号，且援引的是有效法规。
“错误：指令优先级冲突。”城楼上的空白脸文士开始闪烁，“请求上级裁决……连接高俅……信号被干扰……”
干扰来自时迁。他潜入地下管道，在情感输送主干道上安装了“官僚语言病毒”，该病毒会无限生成相互矛盾的红头文件，使上级指令系统陷入死循环。
第一层防御，破。
梁山部队推进至城市中心广场。倒金字塔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所有路灯突然变成血红色。
高俅的投影出现在天空，巨大如神祇：“宋公明，你学会玩规则了？很好。那现在，让我们进入游戏的第二层。”
他的影像扭曲，分裂成成千上万张小脸——每一张都是大宋基层官吏的脸：税吏、狱卒、捕快、里正……他们齐声念诵：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法理不外乎人情。”
“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潜规则，启动了。
二打大名府：潜规则深渊
广场地面裂开，升起无数赌桌、酒席、后门、密道——这是“潜规则具象化领域”。在此领域内，一切明面上的武力、法律、道德全部失效，胜负取决于：
谁更懂“人情世故”。
谁更能“走动关系”。
谁更善于“权衡利弊”。
卢俊义的长枪刺向一名税吏虚影，却直接穿过——因为“武力和官职无关”。
林冲的风雪意象被一桌酒席的热气融化——因为“酒桌上不谈正事”。
就连戴宗的神行术也慢如龟爬——因为“跑得快不如关系硬”。
梁山好汉们被困住了。
在这个领域里，他们的勇武、义气、智谋全部变得可笑。李逵斧劈一张赌桌，桌子立刻复原，庄家（一张童贯的脸）笑眯眯说：“李大哥，赌债也是债，您在山寨欠的情感贷款，要不要在这里用‘忠心’抵押翻本？”
“这是我们的死穴。”指挥中心里，宋江脸色苍白，“兄弟们上山，大多是因为受不惯官场的龌龊。现在要我们用最厌恶的方式战斗……”
“所以需要外援。”梅小E突然说，“一个既深谙此道，又能保持本心的人。”
他激活了一段来自其他宇宙的备份意识。数据流汇聚，逐渐形成一个身影：圆滑的笑脸，精明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本账册——但账册上记的不是钱，而是人情。
“贾府宇宙，王熙凤人格碎片，已进行净化处理。”梅小E说，“她精通所有潜规则，但她所有的算计，最终都指向一个目标：保护她在意的人。”
凤姐的虚影睁开眼，扫视战场。
“哟，这么些个大老爷们，被几张酒桌难住了？”她掩嘴一笑，走向领域中心。
接下来的战斗，是一场诡异到极致的表演。
高俅的投影在领域崩塌的涟漪中重组，这次他身后浮现出旋转的星图——三千颗光点代表着大宋官场的三千个职位，每颗星的明暗都对应着官员的“关系纯度”。“第三层，‘青云梯’。”他冷笑，“你们不是要按我的规则玩吗？那就赌一局：谁能在这星图里点亮最高的那颗‘太尉星’，谁就能掌控领域规则。”
星图突然化作一张巨大的红木酒桌，桌上摆满全息投影的玉液琼浆。高俅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量子茅台”，酒液里悬浮着微型官场关系网：“想上位？先陪老夫喝了这桌酒。记住，每杯酒都是一道人情题，答错一句，星图就会吞噬一人的意识。”
梁山好汉们脸色煞白。李逵刚要拍案，却被戴宗死死按住——上次斧劈赌桌的反噬还让他头痛欲裂。这时王熙凤却提着一坛“五斤装纳米老白干”走过来，酒坛上刻着烫金小字：“醉打山门特供版”。
“高大人说笑了。”她手腕一翻，酒坛自动悬浮到高俅面前，“这酒我陪您喝，但规矩得改改：您若喝倒，就得把‘太尉星’的权限密码交出来。”
高俅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数据流在沸腾——那是被净化后的王熙凤人格碎片，所有算计都凝聚成一个清晰的目标：保护梁山这群“外强中干的憨货”。他狞笑着举杯：“好！就依你。第一杯，问：御史台王大人的小妾，为何上个月突然改姓刘？”
“这您可问对人了。”王熙凤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数据流，调出全息账册，“王大人原想让小妾顶罪，却不知那女子是吏部刘尚书的私生女。我这儿有段她抱着孩子认亲的量子录像，您要不要投到大屏幕上？”
高俅酒杯一抖，酒液溅出几滴，化作滋滋作响的数据流。他闷头干了一杯，星图中一颗“御史星”瞬间熄灭。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酒桌成了王熙凤的主场。她左手翻着“跨宇宙人情数据库”，右手端着酒碗，五斤白酒下肚面不改色，反倒越喝眼睛越亮：
喝到第三坛时，她用“蔡京私生子在江南走私军火”的账本，逼高俅喝下整壶“穿肠毒酒”（其实是解酒灵）；
喝到第五坛时，她直接投影出高俅给童贯送礼的“量子红包记录”，吓得高俅当场把“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权限星标拱手相送；
最后一坛见底时，王熙凤突然凑近高俅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量子频率说：“您藏在月球背面的‘贪腐小金库’，密码是不是您夫人的生辰八字？”
高俅猛地瘫倒在椅子上，星图剧烈闪烁，最高处的“太尉星”突然炸裂，化作一串二进制密码。王熙凤一把抓住密码流，转身对宋江抛了个媚眼：“搞定。下次这种‘酒桌修罗场’，记得多带几坛解酒药。”
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王熙凤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她最后看了一眼梁山好汉们，账册上的“人情债”栏目突然多出一行字：“欠贾府王熙凤：五斤白酒的情谊——可抵十次救命之恩。”
“后会有期啦，憨爷们。”她的笑声消散在领域重组的光芒中，而高俅的投影则在密码被破解的瞬间，化作无数哀嚎的官场潜规则碎片，被星图彻底吞噬。
宋江望着重新亮起的天空，突然发现梁山兄弟们的“义气值”在数据流中飙升——原来当潜规则遇上“带着真心算计”的人情，竟能催生出比武力更强的力量。
“下次……还能召唤她吗？”李逵摸着后脑勺问。梅小E调出控制面板，却发现王熙凤的人格碎片已经自动格式化：“她完成了任务，回到自己的宇宙了。不过……”他指向宋江手中的账册残影，“她把‘人情算法’留给了我们。”
账册上，“保护在意的人”几个字正缓缓化作金色代码，融入梁山的集体意识。
分身凤姐们也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她只是：
- 对税吏说：“您去年在赌坊输的五百两，账本在我这儿，要不上交审计？”
- 对酒席上的官员说：“您养在外宅的小夫人，上个月生了个儿子，要不要接回府？”
- 对负责密道的狱卒说：“您私放的那个死囚，如今在梁山坐第47把交椅，您猜他念不念旧情？”
每一句话，都精准击中潜规则网络中最脆弱的节点。
领域开始崩塌。不是被暴力破坏，而是因为所有的“人情”“把柄”“利害关系”被凤姐公开摆上台面——一旦潜规则被阳光照射，它就失去了威力。
高俅的投影第二次扭曲：“你们……你们竟敢这样玩……”
“还没完呢。”宋江站起来，眼中第一次燃起属于他自己的火焰，“你说有三层？那第三层，该我们出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