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尘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绝美容颜瞬间血色尽褪,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甚至忘了向酆烬见礼,只是死死盯着林砚心那毫无生气的肉身,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与哽咽:
“他…他怎么了?!”
她曾在很久以前,于林砚心体内悄然种下过一道隐秘的感应禁制。
若他身受致命重伤或神魂遭遇大难,她便会有所感应。
方才那心悸的感觉骤然强烈到极致,让她不顾一切赶来,却看到了最不愿见到的场景。
神荼被孟归尘这前所未有的失态惊了一下。
看了看她,又看看林砚心,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眼神在两者间转了转,带着点戏谑的意味:
“认识啊?还挺熟?”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连忙补充道: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看样子是为了协助帝后完成封印,消耗过度,神魂受损,重伤昏迷了。好在及时护住了。”
孟归尘闻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转向酆烬,郑重行了一礼:“帝君,请允许我将林观主带回我的往生殿照料。我殿中存有滋养魂体的净魂莲池与养神玉髓,或对他恢复有益。”
酆烬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多谢帝君。”孟归尘立刻小心地用法力托起林砚心的肉身,转身便化作流光离去,速度快得惊人。
神荼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啧,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孟婆这么着急上火…”
酆烬没有理会他,抱紧怀中的沈月魄,沉声道:“回神殿。”
五日后,酆都帝宫。
沈月魄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冰冷的深海中沉浮了许久,意识一点点从黑暗的泥沼中挣扎上浮。
首先恢复的是触觉,身下是柔软的云缎,身上盖着的织物轻薄却异常温暖。
丝丝缕缕平和的幽冥之力正缓缓渗入她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她艰难地动了动指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有些模糊,随即,一张俊美妖异却带着些憔悴疲惫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酆烬就侧卧在她身边,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墨色帝袍未换,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似乎一直守在这里。
沈月魄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血海、封印、云景延自爆、师兄的到来、那个疯狂的阴阳逆转乾坤阵、最后灌入的幽冥法则之力。
酆烬似有所感,睁开了眼。
暗金色的眼眸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先是一怔。
下一瞬,手臂已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终于醒了…”
他的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沈月魄任由他抱了几息,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比往常快了一些的心跳。
然后,抬起手,没什么力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酆烬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意识到什么,缓缓松开了些,但手臂仍环着她。
低头仔细查看她的脸色,指尖轻触她的腕脉:“感觉如何?神魂可还有剧痛?”
沈月魄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已清晰:“我没事。”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我师兄呢?他怎么样了?”
听到她先问林砚心,酆烬眸光微动,如实道:“在孟归尘的往生殿。她亲自照料,动用了净魂莲池与养神玉髓。”
“神魂稳固,肉身的生机也已续上,只是消耗太过,神魂受损,尚在昏迷,但已无消散之虞,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沈月魄闻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
这口气松完,理智和情绪便彻底回笼。
她想起了那颗珠子里面那道告别虚影。
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慢慢淡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
她抬起手,抵在酆烬胸口,没什么威力但态度明确地推了推他。
“你别抱我。”她移开视线,声音平平,“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酆烬身形明显一顿,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瞬,却又怕伤到她,终究没有继续用力。
他看着她微微侧过去,透着冷淡线条的侧脸,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沉默在寝殿中弥漫。
过了好一会儿,酆烬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错了。”
沈月魄没说话,睫毛轻颤了一下,仿佛没听见。
酆烬等了等,不见回应,便伸出手,将她那只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轻轻握住。
然后,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
“我不该自作主张。”他继续低声说道,目光始终锁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情绪波动,“不该想着留下你一个人。”
沈月魄依旧沉默,只是被他握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酆烬见她还是不理,眉头蹙得更紧,“沈月魄
他抿了抿唇,语气里掺杂着控诉,“你这是在冷暴力。”
“……”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沈月魄,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有点复杂,像是无语,又像是被气笑了。
她轻轻挣了挣被他十指相扣的手,没挣开,也懒得再费力气。
…学得倒挺快。
她依旧没说话,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酆烬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稍定,但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他也不敢再轻易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将幽冥之力缓缓渡过去,助她恢复。
沈月魄在酆都帝宫被精心调养了几日。
酆烬几乎是调动了整个幽冥的资源来温养她受损的神魂。
每日,由幽冥玉髓熬炼的灵汤,如同流水般送入寝殿。
更有无数只在古籍中才有记载的温养神魂的奇花异草,被小心翼翼地供奉在殿内,无声吐纳着滋养的灵气。
加之酆烬每日亲自以幽冥本源之力为她梳理经脉、稳固神魂,沈月魄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虽未及全盛,但行动已无大碍,苍白的面颊也重新透出些血色。
只是……
这几日,但凡在帝宫当值的鬼侍鬼差,个个都噤若寒蝉。
连飘过回廊时,都恨不得缩成一缕青烟,贴着墙根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