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轿车在通往春城的路上撒着欢儿跑。车里烟雾缭绕，笑声、荤段子、吹牛逼声此起彼伏。龙虾坐在中间，像个刚出土的文物，被朋友们热情地“盘”着。
“龙哥！真汉子！一人扛雷，兄弟服！” 一个哥们儿竖起大拇指。
“就是！这年头，像龙哥这么讲义气的，比熊猫还稀罕！必须做一辈子兄弟！” 另一个拍着胸脯。
“龙哥，你是不知道，这两年外面变天了！” 有人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神发亮，“发财跟玩儿似的！胆子大点，路子野点，一夜暴富不是梦！就凭龙哥你这脑子，这胆色，这狠劲儿！回去当那小破工人？窝囊！出来干，绝对混得风生水起！最次也比那破厂强百倍！”
**“一夜暴富？”** 龙虾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挂着痞笑。**“比当工人强？”** 这话倒是像根针，扎在他那点残存的自尊上。
“哈哈哈！” 另一个活宝挤眉弄眼，捅了捅龙虾，“龙哥！憋坏了吧？两年啊！想女人不？嘿嘿，兄弟懂！都安排好了！顶级大美妞儿，就等着伺候您这位‘出狱龙王’临幸呢！保证让你…嘿嘿嘿！” 一阵猥琐的哄笑几乎掀翻车顶。龙虾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操！这帮牲口…”** 心里那点压抑，被这粗俗的玩笑暂时冲淡了些。
车停在了**“飘香园”**，春城数得着的销金窟。包厢里，山珍海味堆满桌，茅台五粮液管够。龙虾被按在主位，酒杯就没空过。**“吃！”“喝！”** 兄弟们脸红脖子粗，吆五喝六。阿贵“啪”一拍桌子，震得盘子乱跳：“酒足饭饱！走！下一场！带龙哥找乐子去！必须嗨翻天！”
一群人呼啦啦涌向春城夜生活的圣地——**“堕落天使”**（原白天鹅，更符合都市风）。豪车如云，霓虹刺眼，震耳的音乐像锤子砸着胸口。刚下车，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混着烟酒气就糊了过来。
“哎哟喂！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龙哥嘛！” 一个高挑妖艳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迎上来，声音嗲得能滴出蜜糖，**“龙哥~您这是去哪儿发财了呀？可想死妹妹我了~想得心都碎了呢~”** 正是这里的“妈咪”红姐，眼神像带着钩子。
朋友们熟门熟路，嘻嘻哈哈地搂着红姐安排的姑娘就扎进了光怪陆离的舞池。豪华包间里，烟雾更浓，洋酒泛着琥珀光。俊威没急着下场，递给龙虾一支万宝路，自己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压低声音，透着股精明劲儿：
“龙哥，兄弟我在南窑的‘云龙酒店’给你开了总统套，多玩几天。北京那边催得紧，生意铺得大，忙得脚打后脑勺。” 他顿了顿，看着龙虾的眼睛，“我跟我表哥——就是公司大老板，提过你了。他对你印象很深，很欣赏你这份魄力和脑子。特意让我问问，**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干？** 咱们现在跟省贸搭上线，专做高端山货空运，北上广深的高档酒店都抢着要，利润…这个数！” 他隐晦地比了个手势，眼神灼灼。**“还是…龙哥你有别的打算？”**
龙虾深深吸了口烟，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谢谢兄弟！”** 他声音低沉，带着感激，也带着千斤重担。**“做什么？怎么办？路在何方？”** 这三个问题像三座大山，在他出狱后的每一天，每一个深夜，都在脑子里盘旋、冲撞。**“茫！茫！茫！”** 这感觉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酒精带来的那点虚假的暖意。
巨大的迷茫和压抑，像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他猛地掐灭烟，霍然起身，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几步跨上小小的舞台，夺过麦克风。迷离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背景音乐换成了那首苍凉的旋律：
> “再回首…背影已远走…再回首…泪眼朦胧…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歌声，穿透喧嚣，竟让整个场子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如泣如诉，唱的就是他自己！**
俊威的生意听起来是条“金光大道”。**“跟他干？”** 龙虾心思电转。就在这时，红姐派来的两个娇艳少女，带着甜腻的笑，像水蛇一样缠上来，不由分说地把他和俊威拉进了舞池。
鼓点震耳欲聋，光影光怪陆离。柔软的腰肢，温热滑腻的肌肤，浓郁的香水味…被压抑了太久的雄性本能，像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血液在奔腾，身体在发烫，呼吸变得粗重。他搂紧怀里的姑娘，随着节奏晃动，眼神却有些发直。眼前的灯红酒绿、温香软玉，突然扭曲、破碎，闪回成看守所冰冷的铁窗、扭曲狰狞的面孔、压抑绝望的嚎叫…酱油厂白族姑娘那同情怜悯的目光，像一道微光，又迅速被黑暗吞没…还有水库那天，那群女囚像出笼的鸟儿，甩掉囚服跳进碧波，水花四溅，笑声飞扬…那画面曾是他在灰暗日子里最刺激的梦…
“龙哥~” 怀里姑娘的娇嗔把他拽回现实，她不满地噘嘴，**“是妹妹我不够漂亮？还是不够骚？您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呀~”**
龙虾猛地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带着点狠劲，也带着点自嘲。他没有说话，手臂猛地发力，将她死死搂进怀里，**一个充满力量却又空洞的拥抱**，仿佛要榨干这片刻的感官刺激，也仿佛要掐断脑中那些烦人的念头。
**他的魂，早就飞了。飞向那山清水秀，又藏着未知的龙灵村。**
天刚蒙蒙亮，城市的喧嚣还未完全苏醒。龙虾谢绝了俊威等人的挽留，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呜——！”** 汽笛长鸣，撕裂清晨的宁静，也像一声沉闷的龙吟。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城市逐渐后退。龙虾靠在硬邦邦的座椅上，闭上眼。外婆慈祥的笑脸、奶奶倔强的眼神、母亲含泪的担忧、乡亲们憨厚的模样…还有龙灵村那无边的绿野、蜿蜒的清溪、巍峨的青山…一帧帧画面在脑海里鲜活地跳动起来。
**故乡，我这条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的龙，回来了！是浅滩困龙？还是猛龙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