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黑虎帮的猛虎大堂内,灯火通明。
一张造价不菲的红木桌上摆满了酒肉,都是镇子上最出名的醉仙楼的招牌菜,空气中满是酒肉的香气。
老赵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
身后站着两个看着他的彪形大汉。
坐在他对面的,便是黑虎帮帮主烈刀,他此时正拿着一根细长筷子剔着牙,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笑容。
“赵巡捕,别这么大火气嘛。”
烈刀嗤笑一声,
“咱这儿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又没伤你一根毫毛。就是想请你来叙叙旧,顺便聊聊南市的事情。”
“叙旧?烈刀,你这是在挑衅巡捕房的威严!”
老赵声音沙哑,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在职巡捕,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你这是违背大乾律法,江总捕头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
烈刀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先前我就听凌老说过,说赵巡捕是个顽固的老古董,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哪!”
“还大乾律法?江总捕头?老赵,你也是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天高皇帝远,在这黑水镇西区,我烈刀的话,有时候比律法更好使。至于江总捕头嘛......”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妖灾当前,他自顾不暇,哪有空管咱们这三两闲事。”
“再说了,这次请你来,是因为你的老友想和你叙叙旧,说成绑架未免也太过了吧。”
“老友叙旧?”
老赵闻言瞳孔一缩,死死盯着烈刀,
“是凌昌远那个老东西,给你出的主意?!”
烈刀脸上笑容不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混账!”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喝声从大堂门口传来。
只见凌昌远脸色阴沉,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穿巡捕房的制服,气息有些凌乱,显然是来得匆忙。
凌昌远在面对老赵的目光时眼神有些躲闪,旋即恶狠狠地瞪了烈刀一眼。
“烈刀!”
凌昌远走到桌前,低沉着声音,厉喝道,
“谁让你把他绑来的?!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
“妖灾就在眼前,镇子上下人心惶惶,总房那边盯得紧!”
“一切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老赵闻言,深深皱起眉头,不知道面前这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而烈刀面对凌昌远的怒火,却只是咧了咧嘴,慢悠悠地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凌老,消消气。我这不是看机会难得嘛。”
“您啊,就是胆子太小,顾虑太多,总是畏手畏脚,终究难成大事。”
凌昌远一噎,他前不久刚对烈刀说过这句“难成大事”,没想到今天便被他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眼神微沉,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烈刀笑了笑,直白道,
“如今正是妖灾将至、人心浮动的好时机。”
“这才适合我们浑水摸鱼啊。江龙被妖灾牵扯精力,总房力量分散,其他几处巡捕房也自顾不暇。”
“这时候不动手,更待何时?等妖灾过去,一起稳定下来,江龙空出手来,咱们还有机会吗?”
凌昌远瞳孔微缩,死死盯着烈刀的脸,他瞬间便明白了烈刀的算盘。
他故意绑来赵德柱,好激化南市和西区巡捕房的矛盾,甚至可能把总房也拖下水。
一旦双方冲突加剧,烈刀和他的黑虎帮便可以趁乱扩大地盘,获得更多利益。
“你......”
凌昌远胸口剧烈起伏,当即愤怒道,
“你是在算计老夫?!”
“凌老,您这话可就见外了。”
烈刀嘿嘿一笑,摊了摊手,
“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黑虎帮获利,不就是您凌老也在获利?”
“南市那块肥肉,咱们说好了对半分。我这时在帮咱们扫清障碍啊,顺便呢......”
他意有所指地瞄向老赵,“也帮你下个决定。”
凌老闻言,脸色一沉。
老赵在此刻也听明白了两人的盘算,心中寒意越发沉重。
“凌昌远!”
他再也忍不住,出声怒斥,声音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你在暗地里,居然在和这群人渣打这些算盘!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这层皮代表着什么?!”
凌昌远身体微微一颤,终于转过头,正面迎上老赵愤怒的目光。
他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躲闪和复杂,但很快,便被一种宛若破罐子破摔的冷漠和平静所取代。
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德柱,”
凌昌远放下酒杯,声音恢复了平静,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南市巡捕房,如今就剩下你们师徒两人,何必要苦苦硬撑?”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词句,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补偿。你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吗?这时候退了,拿笔银子,找个清净地方养老,岂不是更好?”
“等你离开,西区这边会派人过去接管南市的事务,保证平稳过渡。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我好?对街坊邻居们好吗?!”
老赵气得笑出声来,眼中却满是悲凉,
“凌昌远,你让黑虎帮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到南市去?那些摆摊开店、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街坊们会有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你总说自己眼光高远,当年也是一心想为镇上做些实事的人,如今呢?”
“你的眼光就只看到这些肮脏的银子和那点可怜的权力了?!你变得和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有什么区别?!”
凌昌远握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可最终还是缓缓放松下来,冰冷着声音道,
“德柱,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事到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必又非要自讨苦吃......”
“凌老,跟他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烈刀不耐烦地打断了凌昌远的话,他显然已经对这场“老友叙旧”失去了耐心。
“话说,你那宝贝徒弟陈渊,怎么还没到?该不会是......吓得不敢来了吧?”
烈刀嗤笑一声,
“老子还特意给他留了封信呢。废了我手下兄弟一条胳膊,这笔账,我可一直记着。”
“今天,正好新帐旧账一起算!”
老赵闻言,心中一紧,
“你留了信?你故意引小陈子来这儿?”
“不然呢?”
烈刀理所当然地说道,
“惹到了黑虎帮,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洗刷耻辱,以后谁还会把我们黑虎帮放在眼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凌昌远垂着眼皮,慢慢啜饮着杯中的酒,没有出声反对。
钱老五毕竟是他的人,代表了他的脸面,被陈渊当众逼断一条手臂,折损的也是他凌昌远的威望。
更何况,他们也可以借此机会示威,为以后入主南市巡捕房铺好路。
老赵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小陈子虽说本事很大,但毕竟还很年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是黑虎帮的地盘,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心中不由祈祷起来,希望陈渊行事不要冲动。
但同时,老赵也清楚祈祷并没有作用。
如果陈渊不来,那便不是他陈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