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姜黎偷摸的回家,洗漱完毕躺上床时,她的心情还是无法平息。
如果说,刚刚对宋之言所说的话是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若要重新在一起,那需要很大的勇气。
至少此时此刻,她没有孤注一掷的气魄去豪赌这份感情。
快两点了,她又因为宋之言,失眠了。
她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断给自己洗脑:
别想了,睡觉,快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以和许之珩出去玩的借口,获得黎女士的信任,直奔自己的工作室。
她在集中精神认真工作的同时,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一旁一部黑色手机所牵引。
昨晚,面对自己最后抛出的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地看了眼腕表,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在她转身时,他拉住她。
从口袋里掏出这部手机,放在她手心里。
说句让她回家看看,密码她知道。
今早出门时,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机一并带来了。
即使充满好奇,她始终没有打开查看其中的内容。
而自己就像被这手机施了魔法,不断吸引着她的目光。
在反复被其分散注意力后,姜黎终于不耐烦地拿起手机,随手将其扔进货架的一个抽屉里。
眼不见为净。
连续两天,宋之言都没有出现在律所。
听说是出差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见面了,只会让两个更加尴尬。
快下班时,金磊从外面匆匆回来,经过前台时,敲了敲姜黎的桌面:“宋律的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份‘安雅公司的法律合作’,你找出来扫描发给他。”
看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姜黎不敢耽搁,小跑着进了宋之言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下有三个抽屉,她一时竟不知该从何找起。
刚刚应该问清楚的,现在只能一层一层地翻找了。
她拉开第一层抽屉,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份文件,但并无金磊所提及的文件名。
接着,她拉开第二个抽屉,映入眼帘的并非文件,而是一个巴掌大的红色丝绒正方形盒子。
这个盒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上面还有她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姜”字。
回忆将她穿回那个炎热的六月,那是她二十岁生日。
宋之言特意腾出时间,在他们租住的小公寓里,为她庆祝生日。
吹蜡烛许愿时,姜黎并未急于许愿,而是拿出这个盒子递给宋之言。
他又惊又喜:“什么东西?”
姜黎用眼神示意他打开。
他依言。
里面是一枚手工制作的戒指、一对耳环和一条项链。
那时的她,已经对这些小饰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在网上购买金属材料和配饰,自己一点点手工做出来的。
宋之言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又抬头看向她,一脸不解。
姜黎拿过盒子,指尖拂过每一件饰品:“都说嫁娶要三金,这是我亲手做的。”
“等到两年后我生日,也就是我大学毕业时,我就拿三金来娶你。”她重新把盒子塞回他手里,双手肘撑在盒子上,贴近他的脸庞,“这是我提前给你的聘礼。”
她双眼弯成一个月亮,满心期待:“可以吗?”
那天,宋之言被这份礼物感动得一塌糊涂。
然而,两年后的那个六月,他们却没有迎来他们的毕业的婚礼。
这是她当年送的‘三金’吧?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保留着?
姜黎微颤的指尖触碰到盒子的瞬间又缩了回来。
她想碰又不敢碰,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心中的犹豫终究未能抵挡住本能的冲动,她缓缓打开了盒子。
真的是当年她送的礼物!
他是一直保留着,是要自己去实现当年的诺言吗?
她咬住下唇,鼻尖一阵酸楚。
“姜黎,找到了吗?”
金磊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将她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还、还在找。”
她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最上面躺的,正是那份印着“安雅公司”字样的文件。
邮件发送成功,刚好到下班时间,姜黎急切地奔向工作室。
一进门,她连灯都来不及开全,就将手提包随手甩在沙发上,径直冲到那排货架前,开始翻找那个被她“流放”的黑色手机。
找了几个抽屉没找到,让她的心又焦灼几分。
一番仔细搜寻后,她才终于找到。
点亮手机屏幕,系统提示需要密码验证。
姜黎心里清楚,密码就是自己的生日。
自两人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天起,她便霸气十足地要求宋之言把他所有密码都改成自己的生日。
以此宣示主权。
宋之言是真宠她,一一照做。
屏幕解锁,主界面异常简洁。
系统软件被他放到一个文件夹里移到角落。
空荡荡的屏幕中央,孤零零地躺着QQ标图。
那是宋之言的。
一个从未更新过动态的僵尸号。
姜黎隐隐有种预感,他或许就是想让自己看到这个QQ号。
犹豫片刻,她点开QQ,好友列表同样简短得可怜。
姜黎曾笑着问宋之言,既然不用为什么还要加人?
那时他有点无奈地解释,大学之前,他几乎没有社交软件,为了方便日后联系,班长硬是帮他申请了这个账号,还替他逐一通过同学们的邀请。
既然如此,姜黎立刻提议,以后这个账号就用来记录他们专属的点点滴滴。
记忆回笼,她手指发紧,点开尘封已久的QQ空间。
令她意外的是,最新一条动态竟是在他醉酒后两人不欢而散的那天发布的。
【只有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才能不顾一切地靠近她】
短短几个字,即便隔着屏幕,姜黎也能感受到天之骄子内心深处的卑微。
她继续往下滑。
宋之言几乎每隔几天或者十几天就会发一条动态。
且每一条都与她有关。
当她翻到最近两年的动态,泪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转。
心口被堵得发慌,她直接按灭手机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仰起头,不停地眨着眼睛,试图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
她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这样过的。
宋之言是两天后出现在律所,出差日程紧凑,他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疲惫之色。
他路过前台时,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姜黎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慌乱垂下头。
自从那天看了他的动态后,姜黎的心境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能再用之前对待他僵硬的语气,避而不见的态度。
她内心纠结、不安、后悔,还有交织着更深的惶恐。
整个下午,她有些心神不宁,格外留意他办公室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下班时间一到,她立刻收拾自己的东西,逃似地离开律所。
夏日的黄昏依旧炎热难耐。
她没有选择去凉爽却拥挤不堪的地铁,而是独自走向了公交车站台。呆呆地望着来来往往的公交车,眼神空洞无神。
直到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将她惊醒。
那是开往她家的公交车,她慌忙上车,扫码付款后径直走向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
一坐下,她习惯性地将头转向窗外,眼神再次涣散,遥望远方。
公交车缓缓启动,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拍打车门声叫停。
男人上车后,主动向司机示意道歉,随后往车厢内扫视了一眼,视线定格。
他往车厢尾部走。
姜黎只觉得身边的位置被人重重地坐下,震得她连带着的位置都微微颤动。
公交车上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并未在意,依旧看着窗外。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隔壁的人的气息渐渐靠近,几乎要与她的头贴在一起。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听到他问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看得那么入神。”
“你……”姜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姜黎忘记做下一步的反应。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白、认真地看过他了。
眼底的倦色更浓,下巴上也冒出了胡渣,带着几分倔傲不逊的粗粝感。
他是有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自己了?
“是不是更加有男人味了?”宋之言翘起唇角,刻意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你男人。”
“神经病。”姜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迅速转回头,耳根却隐隐发热。
静默了片刻,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漂亮的手掌向上摊开伸到她的眼皮底下。
姜黎疑惑地回头看他。
“我的东西。”他说道。
“你的东西怎么会……”她下意识反驳,话到一半,声音却弱了下去,眼神开始飘忽,“我没拿你东西。”
“是吗?”宋之言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我要不要让他们把我办公室的监控调出来?”
“那……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姜黎被他一激,脱口而出。
底气不足。
她确实在第二天偷偷溜进他的办公室,趁无人发现时将那“三金”拿走。
“怎么证明是你的东西?”
她心直口快:“盒子上面有一个‘姜’字。”
“哦……”宋之言故意拉长语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是我女朋友送给我的,她姓姜。”
“你既然说是你的,你是我女朋友吗?”他继续追问。
姜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他言语的圈套。
竟一时无法反驳。
宋之言却没有见好就收的自觉,继续逼近:“还是说,你想把它们换成‘三金’,确定给我下聘了?”
“你……”姜黎羞愤交加,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当她以为宋之言还会继续咄咄逼人时,肩膀突然一沉。
他将整个头的重量都靠在她的肩上。
姜黎身子一僵,忘记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推开他时,听到他疲倦的声音:“借肩膀给我靠靠,我好累,几天没睡觉了。”
他甚至在她肩上蹭了蹭,调整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她抬起的手又缓缓落回身侧。
就算是一个很累的陌生人睡着了靠在自己肩上,自己也不会推开他的吧?
就一次,最后一次。
下次她不会再心软了。
她把这归功于她对他当年分手的愧疚。
她拼命地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殊不知男人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得逞似的勾勾唇。
这一个半小时回家的路,对姜黎来说是漫长的煎熬。
宋之言似乎真的很累,睡得很沉。
一路上,车辆几次急刹,那强烈的震动都没能将他从沉睡中唤醒。
甚至……
让她不知所措的是——
车行至半途,宋之言的手竟自然而然地环过了她的腰间,松松地踏在她身前。
她几次轻轻拨开他的手,可下一秒,那只手又会重新搭上来。
搭得更加稳了。
煎熬变成心慌意乱。
是无意识的举动?
是长久相处形成的习惯?
还是他故意为之?
距离她家还有四个站时,她纠结着要不要把身旁的男人唤醒。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肩膀一轻,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先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视线投向窗外街景,没等姜黎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起身。
“下一站就到我家了。”语气平淡,陌生。
好似两人就只是个认识的人。
仅仅是认识的人。
自己到站下车,礼貌地告知对方一声。
而方才自己那些丰富的心理活动,不过是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她觉得宋之言是故意这么说的,随口试探着问:“你知道下一站是什么站名吗?附近都有哪些小区和学校?”
“云山顶站。”宋之言不紧不慢地回答,“从这儿往后两条街,分别是海市一中和海德国际学校。”说着,他还看向公交车前方的道路,“前面大概300米向右拐,有一个大型菜市场。”
他一脸得意地看着姜黎:“还要我接着往下说吗?”
难道他家真的就在附近?
怎么可能这么巧?
她立刻否定自己想法。
她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调研做得挺全面,真是难为你了。”
这时,公交车内的广播清晰报站:“云山顶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宋之言没有接她的话茬,下车前,捏了捏她胶原蛋白的小脸:“没做调研,要不要和我回家认认家门?”
“我想,我父母很乐意见见未来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