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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丁叔,别说话

    天黑,小雨。

    雨线地抚过窗上油纸,沙沙作响。

    齐长顺凝视着儿子,没有立即反驳,而是起身,一边摆弄茶具泡着热茶,一边随意道:“白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其实...若真有能力杀陈秉亦,出手也就出手了。

    但现在...还需等待。”

    他轻叹一声,茶水注入杯中,升起袅袅白雾:“要么等你堂姐上位,要么待我齐家一统。

    至于那向南风,她虽非善类,或许还存了联合陈秉亦掌控齐家的歹心,可我们谁都不是呆子,没那么容易的。”

    “况且,她的搭档终究是你。”齐长顺将热茶推到齐彧面前,目光深邃而宁静,“这些天,爹看出来了,彧儿...你是个练武奇才。

    伞教评判阳气,大抵是以武者在同境界的层次为准。你能击败甄天霜,阳气必然充沛。”

    “日久天长,那向南风未必不能拉拢到我们这边。

    搭档不是夫妻,无需男女之事,重在精神交融...

    届时,新账旧账,再与那姓陈的一并清算。”

    说着,齐长顺笑了起来。

    他笑容温和:“春寒料峭,饮杯热茶,回去沐浴更衣,好生歇上一歇。

    爹刚得消息,北边一批权贵出了事,不少女眷皆充作了丫鬟,即将涌入周边黑市。

    等拍卖会开办起来了,你就去散散心,买个漂亮的新丫鬟,顺便看看功法。如何?”

    齐彧看着面前的热茶。

    老爹的意思,他懂。

    世间谁人不委屈?

    不必死磕一处,换个地方寻些快活找补一番就是。

    等待时机成熟,再动手不迟。

    沉默片刻,齐彧忽道:“爹,你把丁叔叫进来吧。”

    齐长顺笑道:“你要和你丁叔打,从而证明你有能力杀陈秉义?”

    “不是。”

    “那是什么?”

    齐彧左看右看,视线扫过墙角,落在一个小石锁上。

    那小石锁想来是老爹平日里锻炼用的。

    他抬手指去:“我只用一只手。丁叔若能凭力气将这石锁从我手中夺走,我便打消念头。”

    齐长顺诧异地看着他,笑道:“只要我发话,你丁叔不会和你串通的,你可明白?”

    齐彧点点头。

    齐长顺收起笑,正色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齐长顺打开门。

    春夜的风雨从外涌入。

    他咳嗽了一声,对外喊道:“传丁义。”

    ————

    须臾,一名面容方正的武者穿过雨幕,从外走入,在屋檐下一行礼。

    齐长顺取了个纱巾,递去,道:“老丁,嘴角...”

    丁义一愣,抬袖擦了擦,擦下个菜叶子,忍不住尴尬笑道:“正吃着饭呢。”

    他虽天赋有限,但对三爷一直忠心耿耿。

    无论何时,只要三爷传唤,他必放下一切赶来;无论何事,只要三爷吩咐,他哪怕豁出命去也会做。

    这份赤诚,也是齐长顺愿意在他身上投入资源的原因。

    久而久之,丁义早已将自己视作齐家三房的一份子了。

    此刻,这位三房护院统领敛去笑意,好奇地望向齐彧,却见少年半蹲于地,右手轻按在一方小石锁上。

    “少爷,这是?”

    齐长顺招招手。

    丁义会意,入屋。

    齐长顺关紧门,这才道:“老丁,我命你倾尽全力,将彧儿手下的石锁夺过来。”

    丁义愣了下,不太明白这什么意思。

    齐长顺转身泡茶,道:“快去,抢完之后,我和你说正事。”

    丁义虽不明白老爷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八品的少爷手里抢个石锁,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将佩刀置于墙角,缓步上前。

    齐彧扫了扫自己的数据,没带枪是“42~89”,而丁义没带刀则是“36~61”。

    “少爷,得罪了。”

    丁义径直走近,抬手轻抚,一股阴柔透劲自臂中透出。

    “起!”

    石锁纹丝不动。

    丁义朗笑:“少爷好本事!”

    随即神色认真几分,也蹲下身来,右掌紧贴石锁,劲力吞吐。

    齐彧手掌轻移,换至石锁左侧。

    下一刹...

    依然如故。

    石锁岿然不动。

    丁义面色渐红。他自知在七品中属末流,可总不至于连八品都奈何不得?

    他深吸一口气,掌间白气蒸腾,劲道贯透臂膀,腰胯微转,再度发力。

    “动!”

    石锁依旧稳如磐石。

    丁义脑中一片空白,双手齐上。

    然而那石锁仿佛落地生根,任他如何催动力气,竟不能撼动分毫。

    齐长顺愕然注视着这一幕,肃然沉声道:“老丁,不许相让!”

    丁义低吼连连,全力运劲,最终确认自己确实无法移动石锁分毫,这才起身,垂首,面红耳赤道:“少爷天生神力,丁某...已尽全力。”

    齐长顺淡淡道:“那用刀。”

    说罢,他看向齐彧道:“别怪爹耍赖。取枪,与你丁叔过过招,让为父看看你的真本事。”

    齐彧点点头,然后看向丁义道:“叔,我和老爹在打个赌,你别放心上。”

    丁义苦笑道:“少爷不必安慰老仆...”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道:“不过,丁某刀法还是有几分精妙的,配上刀,不是八品能够匹敌的。”

    齐彧急忙打断:“丁叔,别说话,先打。”

    丁义自信笑了笑,然后抓起佩刀。

    演武台人多眼杂,不适前去。

    而书房外的院落虽在下雨,可雨并不大。

    雨丝如幕,灯笼摇曳,院落通明,正是个比斗的好地方。

    齐长顺令仆人紧闭院门,垂手立于廊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院中...

    两人分立。

    齐彧手腕微动,抖开三节枪。

    丁义持刀而立,摆出“献刀式”,神色凝重。方才石锁之试已让他收起所有轻视之心。

    “开始。”齐长顺淡淡道了声。

    话音才落,丁义身形疾动,一式“刺客背剑,身里藏刀”直取中门,目光紧锁齐彧手中长枪。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骤缩。

    但见寒芒一闪,枪尖不知何时已抵至面前三寸。

    少年单手持枪,稳如磐石。

    他往前进一步,丁义则不得不往后退一步。

    丁义急退,旋即沉腰坐马,前脚如鹰爪扣地,膝胯发力如簧,再度爆射而出,一记“夜叉探海”直切往前。

    可齐彧手中长枪倏然变向,如活物般忽左忽右,枪尖始终不离他咽喉分寸。

    任凭他如何腾挪闪转,那一点寒星总如影随形,将他死死挡在圈外。

    啪!!

    齐彧枪身一动。

    丁义爆喝一声,往前冲去,振臂挥刀,欲斩开长枪。

    嘭!!

    一声闷响。

    丁义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旋了数圈,“嗤”地插入夜雨的泥泞中。

    不用枪,他或许还能和齐彧过两手,可用了枪...他的上限不过是齐彧的下限罢了。

    齐长顺眸中精光闪动。他虽功力已失,眼力犹在,自然看出儿子全程游刃有余,甚至可以说是在以长辈的姿势教训晚辈了。

    “丁某...丁某...丁某技不如人,还是再去苦练几年。”

    以七品之境惨败于八品,丁义羞愧难当。

    齐长顺温声道:“老丁,输给少爷不算输。回去用饭吧,这把年纪,不必再苛求自己了。”

    “是...”

    丁义拾起泥泞中的长刀。

    他感到了一丝“就职压力”,决定明早起再练练刀法。

    ————

    院里又只剩下父子二人。

    回到书房,烛火摇曳。

    齐长顺也不再劝什么了,直接道:“要杀陈秉亦,按伞教规矩,有两个光明正大的办法。”

    “什么办法?”

    “血斗。”

    “陈秉亦选择一人代他出手,我们亦指派一人。双方在万伞神明的见证下进行厮杀,赢家可以得到输家的一切,无论是生命,财产,女人还是地位。

    这种挑战只能‘以下克上’,而不可反之,我齐家算是陈秉亦的下线,故而满足条件。”

    齐彧摇摇头。

    鬼知道陈秉亦会请什么高手。

    齐长顺道:“第二个办法,血狩。”

    “血狩?”

    “双方各遣一人,深入已确认的妖魔之地。谁先猎得妖魔,谁便取胜。规矩与血斗相同。”

    齐彧沉吟着。

    血狩对他有优势,毕竟他能通过数据确认妖魔。

    可还是老问题,他不知道陈秉亦能请来什么高手。

    齐长顺道:“既然如此,唯有暗杀一途。我会设法查探陈秉亦的行踪计划,得信后即刻告知于你。你提前设伏,一击之后,不论成败,立即远遁。”

    齐彧沉默着。

    烛火在他眸中跳动。

    他微微闭目,须臾睁开,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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